風呼嘯着，光秃秃的枝條被吹得搖晃，還有姜蔓勸她留下來的話，姜螢的腦子混亂，什麼都聽不到。

臨走前，她回看了林澈一眼，那張笑得勢在必得，帶着揶揄的臉，然後沖着她指了指手機屏幕。

大風吹亂了姜螢的頭發，幾縷從耳朵後面跑出來，拂在臉頰上，帶着風的力度，刮得她生疼。

腦子裡有閃過那個詭異的夢境，她閉上了眼睛，除了姜蔓的臉之外，身邊那張臉漸漸看清，是林澈。

手機裡那段錄像，聲音很糊，播放的是高三那年，某個放學後，徐玟約姜螢在學校體育館後面的亭子見面。視頻裡兩個人都穿着校服，鏡頭晃晃悠悠，即使徐玟對自己動手動腳，說着那些下流無比的話，但光看視頻根本毫無威脅，隻能看出兩個人不合。

而姜螢當時因為徐玟對自己的污蔑、人肉，污言穢語像是變成符咒一并擁入的耳中，反反複複，揮之不去，所以她沖動地給了徐玟一巴掌。

視頻在這裡戛然而止，後面發生的都沒有出現在那段視頻裡，這段視頻除了發給她之外，還發在了網上。

這就是林澈口中的“禮物”，視頻引發了網友的讨論，而評論也明顯是向一邊倒的，都說她是小三，可憐沈念安這個正妻。

最主要的是對姜螢個人信息的深扒。

—我的天，視頻裡給了那個女生一巴掌，這不是霸淩是什麼？再怎麼樣也不能打人吧。

—同意樓上。

—路人默默吃瓜ing。

—但我覺得明顯是那個女生挑事啊，人家這不是正當防衛嗎？

—不是，這也太還好笑了吧，做了三的人能是什麼品行端正的好人，你是買來的水軍吧？我記得她是個導演來着，這拍出來的片子我可不看，純純毀三觀！

輿論涉及到了姜螢的事業，甚至還有沙龍她上台演講的照片，全網都知道了她的名字。

此刻她變成霸淩者，而徐玟變成受害者。

這件事已經過去多年，在當時也得到了解決，現在被拿出來做文章，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林澈。他利用姜蔓和姜螢這層關系打開口子，宴會上的行為是他的有意而為之，這一切都是在為輿論導向鋪路，用這些卑鄙的手段拯救SL，最後把禍端推向姜螢。

如遭雷劈，姜螢的意識渾濁，她走到小區外面，天很黑地壓下來，似乎就按在她的肩膀之上，叫人喘不過氣。

如果她今天沒有來林家，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或者她就不該回國，留在國外，跟誰都沒有聯系，才能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這一切，都是錯在她，這些錯，都因她而起。她自己受牽連也就算了，還有其他人，也跟着一塊卷了進來。

冷風再次刮在她的臉頰上，路面上沒幾個人，分不清是頭暈還是頭痛，姜螢的指尖停頓在手機那段視頻上，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腦中浮現了江峤分手那天的淚水，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天大雨滂沱，少年面對那扇緊緊閉上的門，是不是也像此刻這般無助。

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屏幕上點着，滑到了聯系人那一欄，姜螢猛然發現她好像真的沒有可以失去的人了，因為她能失去的都失去了。

打電話給江峤嗎？她有什麼資格呢，是她一次次推開的。

黑色的夜空把姜螢的身形團團包裹住，壓迫着她，也掙紮不了。到後來，她什麼都看不清。

-

那個熟悉的夢境又再次出現，但姜螢這次是作為旁觀者，她站在遠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高台上被捆綁的另一個自己。

她親眼看着那些人往高台處扔火把，火勢迅速蔓延，無臉人呼聲更高，仿佛在慶祝歡呼這項行為。

畫面一轉。

姜螢又看見自己十歲的時候，李東升那時候已經不在了，她正在房間寫作業，看到姜蔓回來了。姜蔓盯她那張滿分試卷，一句話也沒有。她滿臉淚水，央求媽媽再陪自己一會兒，但姜蔓隻會狠心地轉過身，甩開她的手，惡狠狠地告訴她别煩自己。

畫面漸漸拉遠，随之而來的是江峤住進自己家的時候，姜蔓對她逐漸變好的态度，下一秒卻要提醒她這是高攀不起的人，她應該安分守己，教唆她拿出好态度。

姜螢就呆呆地坐在地上，淚水半幹在臉上，黏着幾根頭發，眼眶很紅，她很想繼續哭，卻怎麼也流不出眼淚。

那些回憶變成很小的畫面，圍着她的頭轉圈。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姜螢的手顫抖着，緊緊地抓住床單，猛然睜開眼睛。

随後，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似乎是夏依然的聲音，“螢螢，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姜螢仰面躺着，視線内是自己的房間，身邊是夏依然。緩了一會兒，頭還是有些昏沉，她坐起了身，“依然，我怎麼在這裡？”

她依稀記得她是在林家吃飯，和林澈對話之後，看了視頻，現在居然在她自己家裡。

夏依然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說，“你打電話給我了，一直沒有接，我就來你家找你，就看到你坐在家門口，叫你也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