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交通協管在道路上維持秩序,體育館外許多人都在等待葉離的車舍不得離去。
周遭仍舊喧嚣,明滅的燈光照亮周砥的臉,連同他眼裡的愧疚也一清二楚。
可夏知渺心裡沒有一絲波動,甚至有點麻木。
她知道很矛盾。她能理解周砥的壓力,被自己的父親打壓,他迫切地需要做出成績來證明自己。
可她期盼跟他一起來看演唱會盼了十年。
她無法做到像以前一樣,風輕雲淡地告訴他“沒關系”,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夏知渺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他問:“演唱會都結束了,你還過來幹什麼?”
周砥頓了頓,“我……來接你。”
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來。聽見這個回答後,夏知渺也真的這樣做了。
不受控制的,譏笑他,同時也在嘲笑自己。
“不需要……”
“我說你們,要不要先上車再說?”
忽然插進來一道混着笑意的聲音。也就是這時候夏知渺才意識到,是有人跟着周砥一起過來的。
她順着聲音看去,竟然是白聿。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有些驚訝。
白聿笑了聲,朝她揮揮手,“好久不見了,夏同學。我就說演唱會都散了,這家夥還火急火燎的非要過來,原來是你在這。”
“渺渺,跟我回去吧。”周砥低聲同她商量。
有旁人在場,有些事不好多說,打車的隊伍眼看越排越長。
夏知渺越過周砥,徑自對白聿道謝,“給你添麻煩了。”
“見外了。”
體育場外的人群久久不散,道路還有些擁擠,車子一路走走停停。夏知渺坐在副駕駛沉默地看着窗外,耳邊時不時傳來交談的聲音。
“那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周砥坐在駕駛位後方,手肘懶散搭在窗邊,目光始終落在夏知渺的側臉上。
“不走了。在國内多享福啊,好吃的那麼多,還安全感滿滿。”白聿打着方向盤,心有餘悸地說,“我在國外的鄰居被槍殺了,走廊裡到處都是血,那場面啧啧……都快被整出心裡陰影了。”
周砥嗤了聲:“難怪你小子忽然跑回來了。”
“也不全因為這種事。”說着,白聿自顧笑了聲,“不過回來買房子倒是首選安保好的。”
“你買房子了?剛好渺渺在做室内設計,有需要可以聯系她。”
白聿朝右邊瞥了一眼,“那敢情好啊,有熟人不怕踩雷。”
他倆從初中起就好到穿一條褲子長大。由于周砥的關系,白聿跟夏知渺也很熟悉。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知渺也不好裝作沒聽到,“我也剛入行還在學習,不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白聿趁等紅燈的時候,轉過頭沖她眨了眨眼睛,似真似假道:“那可說定了,回頭讓周砥把你微信推給我。”
“好。”
“聽見沒?到家把渺渺微信推給我。”
周砥掃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轉到夏知渺那邊,安靜幾秒,才懶洋洋地哦一聲。
不多時車在院子外停下。夏知渺跟白聿道謝,徑自下了車,全程沒搭理後座的人。
後視鏡投來白聿揶揄的目光,周砥沒理他,開門下了車。
他其實沒喝醉,但是剛才在體育館找她的時候也是真的上頭了。這一折騰酒勁倒是醒了大半。
回想到從見面起夏知渺的反應,輕歎口氣,快速跟上去在她上樓前拉住了她。
“渺渺。”
夏知渺腳步一頓,偏過頭看他。那眼神很靜,甚至夾了一絲不耐。
周砥心下一突突,腦子裡空白了幾秒才開口:“今天是我不對,你别生氣了行不行?”
“說完了?”
他仔細觀察着她的神色,“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
“現在沒有了。”夏知渺抽回手臂,擡腳走上樓梯。
有些事,有些話,過了那個時間點就不想去做和說了。
不是因為賭氣,也不是因為生氣,隻是支撐勇氣的那股力量已經随着時間的流逝也跟着消失不見。
周砥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樓,直到身影消失在轉角,他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同時卑鄙地希望,她不要氣太久。
那天後,夏知渺和周砥似乎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冷戰中。
周砥如此前的無數次一樣,開始無聲的賠罪。夏知渺每天下班回到房間,都能在梳妝台上看見不同的禮物。
有時候是一支口紅,有時候是一條精緻的手鍊。每天不重樣,看起來都是用心挑選的禮物。
然夏知渺将這些禮物全部放在抽屜裡塵封,就像那張被她扔到垃圾桶的演唱會門票。
周日這天,陳咚菱特意打電話讓她下班早點回去,神秘兮兮地說有驚喜。
結果回家才發現,所謂的驚喜是BBQ。除了他們四個之外還請了幾個朋友,白聿也在。
看見夏知渺,他揮了揮手裡的羊肉串,一臉滿足,“快來嘗嘗,實在太好吃了。”
陳咚菱小聲嘟囔,“留子真慘,生菜都能幹吃三顆。”
夏知渺眼裡終于有了點笑意。時間确實能改變一個人,她記得上學時白聿這人挺高冷來着。
“一群吃貨,特意給你留的,喏。”周砥态度一如往常,自然地将盛滿燒烤的盤子遞給夏知渺。
她感覺到其他人暗戳戳的目光,不想成為調侃的對象,淡淡道了聲謝,将盤子接過來放到一旁。
周砥看了眼盤子,扯了下唇,沒事人一樣走回朋友身邊點了一隻煙。
“怎麼不吃啊?上了一天班你不餓啊?”陳咚菱一手肉串一手可樂,湊過來問。
夏知渺搖搖頭,“我有點困了。”
這幾天整日早出晚歸,覺也沒怎麼睡好。
“這才幾點啊。”陳咚菱看一眼時間,還不到八點,“你要實在困就先上去眯會兒,他們這不一定弄到幾點呢。”
夏知渺不着痕迹朝桌子那邊瞟了一眼,幾個男的圍着圓桌坐在藤椅上不知道在聊什麼,周砥修長的手指夾着煙,笑得散漫。
無論在哪裡,他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夏知渺皺了下眉頭突然起身,“我上樓了,你們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