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咚菱被她突來的舉動弄得有點懵,遲鈍地哦了一聲。
“她回房間了?”餘光掃不到夏知渺的身影後,周砥掐滅煙走過來。
陳咚菱嗯一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問:“你是不是惹渺渺生氣了?她這幾天好像都不太對勁。”
周砥擡頭看二樓的方向,良久,自嘲地扯了下唇,“嗯。”
這段時間夏知渺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工作上,過得很充實,累也是真的累。洗完澡躺床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知渺被渴醒。她迷迷糊糊起身,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才十點多。
樓下還是一片燈火通明,肯定正玩得高興。考慮到還有那麼多朋友在,她特意換了家居服才下樓去倒水。
一樓大廳亮着燈卻沒有人在,零星幾個人在院子裡喝酒,都是些周砥請來的朋友。
夏知渺随意掃了眼,拐到水吧喝水。
遊戲房的門虛掩着,裡面的人大概是在玩遊戲,隐約的交談聲傳出來。
夏知渺沒興趣聽,關了燈回房間。卻不期然聽見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周哥你這都輸多少把了?明顯不在狀态啊。”許嘉楓很是無語,“是不是跟夏知渺冷戰了心情不好?那你也别拖我們下水啊!”
“自己技術菜,怪我?”
“我技術差?可真能甩鍋。你可讓白聿評評理吧。”
白聿一起跟着吐槽,“我看也是。夏同學今天可一個眼神都沒給你。”
許嘉楓可算遇到跟自己一個鼻孔出氣的人了,頓時來了勁,“你都不知道他,那天明明能趕上演唱會,偏要拉着你去喝酒。無緣無故放人鴿子,換誰誰不生氣。”
那天酒局上周砥拒絕了萬總的提議,本以為他會馬不停蹄趕去演唱會,結果他一個電話把白聿約出來了。
他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操作。
昏黃的燈籠罩着沙發上的人影。周砥癱在裡面沒有反駁,顯然是默認了。
夏知渺看着他寬闊的後背,如同被定住一樣僵硬地站在那,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她眨了眨眼,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手腳也不自覺地麻木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或者聽錯了。不然周砥,她除父母之外最信任的人,怎麼可能會拿這種事騙她。
他明明知道這場演唱會對她有多麼重要。明明知道她多麼期盼這個十年之約能夠成真。
可是真的等到了這一天,這個親口許諾的人,竟然成為了親手打碎這場夢的人。
白聿啧了聲,“好家夥,原來我就是個工具人。”
周砥神色有些難看,将遊戲手柄摔到茶幾上,發出不大不小咚一聲,“你們差不多得了。”
真是死鴨子嘴硬,不撞南牆不回頭!
許嘉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搖頭歎氣:“不是我說你周哥,你就作吧。有你把人徹底惹毛那天。”
“是麼?”沉默幾秒,周砥低沉的聲音悠悠傳出來,“我倒是希望她能快點喜歡上别人。”
他在感情方面注定是爛賬一筆,跟别人在一起渾渾噩噩玩一玩就算了,夏知渺是他唯獨不想傷害的人。
夏知渺腦中出現短暫的嗡鳴,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憋着氣。好像現在終于想起來人活着是要呼吸的。
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的呼吸帶着難以控制的顫抖。
就像擱淺的魚,明明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依然有一種瀕死的窒息感。
她無意識地攥住手指,冰涼混着難堪從掌心一寸一寸在蔓延。
許嘉楓不明白周砥為什麼故意放鴿子。但是她卻忽然懂了。
周砥一早就猜到她想做什麼,又不想撕破臉,所以故意等演唱會結束,等她的耐心耗盡才姗姗來遲。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多了解對方啊!就像她能猜到周砥的想法,周砥同樣也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就看出她的感情了吧?
可是這麼多年,他真的就隻是看着。
看她面對他時故作風輕雲淡,看她面對他那些女朋友時的局促不安,看她時而欣喜時而失落,看她在這條單行道上一路跌跌撞撞奔他而去。
就這麼,
冷眼旁觀。
胸口忽然竄起一陣尖銳的痛楚,她很輕很輕地喘了口氣,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激烈的電子音效重新響起,院子裡的人抱着肩膀正把酒言歡。
“這麼晚了你去哪啊?”
有人似乎喊了她一聲,真空世界像是被針戳破,喧嚣和所有感知得到複蘇。
她不知道。
但她沒有回頭,隻是木然地繼續向前走。也許再多走一點,就能走出這條沒有盡頭的單行道。
夏知渺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門,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坐上了出租車。
燈火通明的别墅被甩在後面,她低頭看見了腳上的拖鞋。
“姑娘,去哪裡啊?”司機打着方向盤問。
她回過神,咽下哽在喉嚨的酸澀,啞聲說:“去市中心吧。”
“好嘞。”
開夜車,司機為了提神打開了車載音箱。廣播裡在播放葉離的采訪。
他說最後的告别演唱會是獻給自己的歌迷,也同樣是獻給自己很重要的人。
“出道十五年,她默默陪在我身邊十五年。從青蔥年少到而立之年,感謝她一直都在。”
是啊,你看,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真正願意等待你陪伴你的人,無論什麼時候轉身,TA都會站在你身後。
“當感情不再純粹,就隻剩下狼狽
是我一直在強求,放不下回憶裡的餘味。”
夜風吹亂頭發,璀璨的街景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一别兩寬,是該放下執念,親手将你從我的未來抹去。
一别兩寬,希望再見時你看不出我眼裡的慌亂……”
夏知渺胡亂抹了把臉,手心濡濕一片。她怔愣片刻才狼狽地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眼淚。
不知何時起,她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