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岩撥來了語音通話:“給我講講,誰夠格?”
譚芝茉在随時人來人往的洗手間裡不能開免提,把手機夾在臉和肩膀中間,還在一遍遍搓洗着手指:“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八卦啊?”
“頭一次有人說我八卦。”
“不是八卦,難道你是關心我?”
簡岩不和喝多了的人廢話:“你在哪?”
“你要來找我?”
“譚芝茉,我問你問題,你回答就行了,别總反問一句行不行?”
“行啊,”譚芝茉說一套做一套,“所以你是要來找我嗎?”
簡岩頓了頓:“我看情況。”
譚芝茉又是問句:“看什麼情況?”
簡岩耐着性子:“看你是不是喝多了,是不是真叫人欺負了,用不用我跑一趟。”
“我沒喝多。”
“喝多了的都說沒喝多。”
譚芝茉關了水,擦手:“我要說沒被人欺負,你是不是也當反話聽?”
“未必。”簡岩就事論事,“你對于變态的定義,我得掂量掂量。”
“他把我的手指當棒棒糖!”譚芝茉高八度,“你都不知道他的口水有多髒!”
簡岩一通百通:“水聲,是你一直在洗手?”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小題大做?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跟你道歉。你跟他比,雖然在變态這方面是小巫見大巫,但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譚芝茉說着說着,有一種“我算是看透了”的心平氣和。
“地址發我。”簡岩結束了語音通話。
黃道吉日。
不隻有譚芝茉在做伴娘,簡岩也在做伴郎。
新郎是他的編輯,靠他擋酒。
譚芝茉給他發微信時,他這邊的陣仗才剛剛拉開。他跟新郎說失陪一下,就再沒回來。從新郎的角度,他這是失陪嗎?他這是失信!
在去找譚芝茉的途中,簡岩悟出來一個道理:重色輕友是人類的天性。
不重色輕友,隻是時候未到。
簡岩喝了酒,坐出租車從一個婚禮現場到另一個婚禮現場接上譚芝茉,送她回家。坐在出租車的後排,二人像拼車似的各看各的車窗外,誰也不說話。
司機從中央後視鏡中看了二人好幾眼。
“沒吵架,”譚芝茉聲明,“我和他隻是不熟而已。”
司機收回八卦的目光。
簡岩看譚芝茉一眼:“沒法吵架。”
多了一個“法”字,譚芝茉心領神會——簡岩就是看她好看,所以,她說什麼都對。從他們在她店裡不打不相識的那晚開始,他就敗給她這張臉,才會跟她吵着吵着,買走了她價值6999元的“鎮店之寶”,好一個反轉。到了戀綜上,他們之所以沒有撕破臉,也要歸功于天塌下來,有她這張臉頂着。
今天在婚禮上被冒犯,譚芝茉離開時聽到有男有女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怪不得别人,要怪,怪自己長了一張惹是生非的臉。
有一瞬間,她真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現在想通了。
好看,不是問題,是她的優勢,現在她身邊就坐着一個活生生的證明。
譚芝茉豁然開朗:“以後,你也不用随叫随到。”
“你下次再試試。”簡岩不把話說死。
抵達目的地,譚芝茉不可能請簡岩上樓坐坐,但他還是跟她下了車。他打量了小區的環境。她先聲奪人:“我知道這裡看上去破破爛爛,跟我光鮮的做派不符,但一人一種活法,你要想對我說教,那純屬哔哔賴賴。”
“我隻是想找個咖啡廳。”
“你不早說?”譚芝茉給簡岩指路,“你順着這條路走到頭,左轉,第一個紅綠燈右轉……”
他打斷她:“你請我。”
譚芝茉還是這四個字:“你不早說?”
說完,她帶路了。
簡岩也是才有這麼個想法。
在車上,他看譚芝茉的右手食指被搓洗得像根胡蘿蔔似的,指甲也剪了,好好的美甲秃了這一根手指,即便如此,心裡還沒過去這道坎兒,拿手機都支棱着右手食指,看她這個架勢,回家十有八九得動用刷鍋的鋼絲球。不想讓她吃不必要的皮肉之苦,他有個法子可以試試。
居民區的咖啡廳,環境、口味都一般,譚芝茉也是第一次來,畢竟她是個“窮講究”的人。
除了有個媽媽帶着孩子在寫作業,沒其他客人。譚芝茉和簡岩坐在窗邊的位置,譚芝茉要了一杯摩卡,簡岩說要一樣的。脫了外套,譚芝茉穿着粉紅色伴娘裙,簡岩穿着天藍色伴郎襯衫。
好不好看的另說,二人難得在穿着上相襯。
“手給我。”簡岩伸手到桌面,掌心向上。
譚芝茉往窗外看:“有狗仔嗎?我們這麼紅了嗎?”
“沒有。”
“那你做戲給誰看?”
“不做戲。”
“那你幹嘛?”
簡岩邀請地稍稍勾了兩下手指:“對你沒壞處。”
譚芝茉半信半疑,伸了左手。
“那隻。”
“那隻髒。”
簡岩一本正經:“再被我摸摸,就不髒了。”
譚芝茉驚得眉毛都一高一低了:“你沒事兒吧?”
潛台詞是:你沒病吧?
“你說的,天下烏鴉一般黑。”簡岩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負負得正你懂吧?既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變态,我也變态,髒髒得不髒。”
譚芝茉哭笑不得:“簡岩,你為了摸我的手,連這種歪理邪說都說得出來?”
“你就說給不給摸吧。”簡岩指關節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給。”譚芝茉沒什麼好瞻前顧後的,啪地一聲把右手拍在簡岩的掌心上:“大不了,我這隻手不要了。”
簡岩不滿足于二人擊掌似的,錯開了角度,握住譚芝茉的手指。他沒用力,但譚芝茉皮肉火辣辣的疼,嘶了一聲。他沒松開,摩挲了兩下。
“停停停……”譚芝茉疼得連肩膀都聳了,“你是要負負得正,還是要以毒攻毒?”
簡岩住了手,但還握着:“今天這事兒就翻篇了,行嗎?”
譚芝茉過了遍腦子,點點頭:“行。”
在這件事上,沒有負負得正這一說。今天要沒有簡岩,她這一根手指頭的無妄之災還綿綿不絕。有了簡岩,她再翻回頭去想,想到的是他随叫随到,是這一杯甜膩膩的摩卡,是他指腹的觸感,總之,能接受。相較于負負得正,他今天的存在更像是覆蓋。
把不好的覆蓋。
隻留下他。
譚芝茉誇簡岩一句:“你還挺會的。”
“挺會什麼?”
“撩。”譚芝茉一轉念,“你在節目裡說一段戀愛都沒談過,會不會虛僞得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