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爛仔假模假樣押着顧今朝,在樓宇之間層層小巷和七拐八繞的樓梯内左右穿梭。
牙齒漏風、被打得最慘的爛仔突然猶豫,低聲商量:“姑奶奶,我有句話需要同你講。我們大佬不是好惹的人,你真的去了,最好不要硬碰硬,全看造化。”
其他爛仔附和:“是啊,我們說好了,你若進去有火并,不關我們事!是你非要去!”
爛仔們眼神互相傳遞片刻,他們才不關心這女仔究竟要入什麼龍潭虎穴。他們隻想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從富得流油的大G哥手中漏下來一點點工錢,這頓打就沒有白挨。
至于是否這個女人厲害到能把大G哥胖揍一頓,虎口逃生,還是她白白送上門去,他們都并不太關心。
顧今朝不動聲色,面色如常,淡淡道:“帶路吧,我先看看他的手段。你們要是敢出賣我,出去就等死吧”。
爛仔們雙腿發抖,真被吓着了。診所醫生能幫忙粉飾面上太平,但身下褲子濕漉漉的,仍舊冰涼。被一個女人打得尿褲子,誰敢不怕?
顧今朝知道皮衣鵬仔就是所謂的大G哥手下的頭牌小弟,連名貴手表都讓他去取,而且聽意思,他還負責組織其他的爛仔參與火并,發放工錢。
除夕夜,她遇見周嘉和的時候,他就是在和這幫人混迹在一起,以此賺取微薄的工錢。一旦沾上他們,城寨裡的青少年無論如何努力,都很難脫身。
這幫人,他們就像是深淵裡伸出來的手,緊緊抓住周嘉和,同他們一起陷在泥濘裡,拔不出來。
終于拐進一間烏煙瘴氣的老屋,這裡被連續打通,藏在密密麻麻的民居深處,在五樓。
外間有幾張賭桌,賭客們個個眼睛血紅,喊着大小。桌上的骰子搖晃得叮當作響。
他們見四條爛仔押着一個女人進門,滿嘴下流髒話,但也并未當真将目光投過來。一上賭桌,滿心滿眼都是輸赢,哪裡還顧得别的?
因此,有這幫賭鬼坐鎮門口,裡面更加見不得人的勾當,才更隐蔽,更掩人耳目。
大G哥正忙着收羅自己的生意,手邊一袋袋小包物件,齊齊碼成山一般。那自然是他的江山。
地上跪着兩個餓死鬼,嘴角直直流着口水,幾乎吐着白沫。他們口歪眼斜,瘦骨嶙峋,伸出的胳膊似地獄惡鬼索命,沒有血色的薄薄一層皮膚,艱難地包着突出的骨,像是兩具變異幹屍,正在動作古怪地祈求着救命藥粉。
顧今朝隻看一眼,便明白大G哥哪裡來的錢叱咤風雲了。
他們用種種隐蔽手段避開外面可能有的檢查,在密密麻麻的居民區裡,開辟了這樣一塊掩人耳目的天地,偷偷兜售白粉。
末世時期,也有類似的東西,比普通食物更加昂貴。許多人為了虛幻的快樂,不惜付出一切,甚至注射一支類似的化學藥劑後,含着快/感當場死去。
顧今朝冷眼望,這隔了幾百年,人的幽暗面,仍然起效。
視線越過兩位餓死鬼,顧今朝開始觀察大G哥,此人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兩個餓死鬼前面,一副耐心教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苦口婆心幫忙。
“買貨,錢不夠的嘛!你問我行行好可憐你?我丢啊!我能頂着風險給你貨,都是大善人,燒高香了!我也要生活的嘛,總不能天天做好人,行善事!”
“沒錢,你不是還有老母、老婆和女兒嘛!你老母年紀大了賣不出,你老婆和女兒都水靈靈的,讓她們去賣啊!做雞也很快活嘛!她們快活一日,就供養你也快活似神仙一日!多美好的事!”
饒是顧今朝對這種污言穢語并不熟悉,但也能聽明白其中的羞辱。
但那兩位幹枯的餓死鬼,臉上竟然洋溢起恍然大悟的笑容,露出一口黑牙咯咯地笑,求神拜佛地跪地直磕頭道:“對!對!叫她們去賣!求大G哥行行好,給她們賣的機會!”
大G哥臉上淡淡一笑,伸出手指尖,将一袋白粉釣魚般在餓死鬼的眼前晃了晃。
在他們撲上來的前一刻,他果斷收回了誘餌,随後大聲吩咐道:“鵬仔!你跟兩位道友回家,把他們嬌滴滴的老婆女兒帶來,寫下賣身契。一手交契,一手交貨。你們覺得怎麼樣?”
兩個餓死鬼連滾帶爬,甚至争起來:“先去我家……”
鵬仔得令,神氣飛揚地出發。
路過門口,他突然望見顧今朝站在陰影裡,身子抖了抖。不過又瞧見,四個馬仔将她捆在這裡,呵,不過如此。這女人有苦頭可吃了。
鵬仔吹着口哨,高高興興往外走,去取賣身契了。
大G哥這才關注到顧今朝,還沒來得及發落這樁貨車生意的事,又有人進來要買白粉。白粉是大生意,自然重要。
顧今朝便站在這裡一直暗中觀察。
這麼暗無天日的房間裡,大G哥也戴着一副墨鏡,皮衣皮鞋,腕間帶着昂貴手表。恐怕這樣的行頭他有很多。
顧今朝再次舔舔牙尖,皮衣和手表,她很想要。
大G哥并沒有把門口的女仔放在眼裡,他眼中的女人全是某個男人的附屬品。他要料理的是周嘉和,一個小小馬仔,竟敢越過他的手在城寨裡做生意。
不過還未來得及先收拾阿和的馬子,外面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正是周嘉和。
周嘉和紅着眼睛,看見了鵬仔從這棟樓裡出來,立馬在樓宇底下放下自行車,一路狼狽地奔忙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