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祈安一怔，卻也卻沒有偏頭，反而任由涼風浮動發絲，輕輕掠過她的臉頰，她凝視着天上滿月，看着隐約浮動的星子，不在意地應道：“沒想到世子殿下身手如此敏捷。”

輕身跳上房頂，還能不發出任何聲響，又豈能是一個“行事懦弱，一心書畫，身體虛弱”的人可做到的呢。

溫落塵理了理衣袍，緩緩坐在楚祈安身側，輕聲道：“可以……坐在楚姑娘旁邊嗎？”

已經坐在旁邊了，還問什麼呢？楚祈安“嗯”了一聲，“自然。”

溫落塵扭過頭去，看着楚祈安的側臉，又緩緩開口道：“楚姑娘不怕那‘孤男寡女’之說?”

“不怕，我原本便沒有什麼臉面了。”楚祈安不在意地答道。

“何出此言?”

“我，楚柔，癡愛太子殿下，為其做了多少所謂‘不守婦道’的蠢事，世子又何嘗不知?”

楚祈安說罷不再言語，她轉過頭，靜靜地看着溫落塵。

霎時間二人對視，空氣變得凝滞，楚祈安似乎看得見溫落塵眼裡被風吹動顫起來的漣漪，溫柔至極，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幾分真，幾分假，楚祈安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她隻想要在前行之路上，多一個墊腳石，而并非絆腳石。

僅此而已。

人世間情愛，她不理解，不在乎，不期待。

忽而沉默良久，溫落塵垂眸，緩緩開口道：“楚姑娘，你真的是楚柔嗎？”

楚祈安一怔，沒等到她想好如何回答，溫落塵反而緊逼着開口：“告訴我，你是誰，好不好？”

果然，楚祈安心裡冷笑一聲，原先溫落塵所有外露的柔情，全部是為了今日作準備。想知道她是誰，想要調查她，他一定查了很久吧。卻也沒發現哪裡不對，這就是他一次次留下她的性命的原因。

因為溫落塵沒有玩夠，他對她還有興趣。

幸好她從來不相信愛情，隻相信自己。

“我就是楚柔呀，世子殿下在說什麼?我為何不明白。”楚祈安漫不經心地敷衍道。

她無視溫落塵質問的眼光，看着皎潔的明月灑下清輝，就像是擁抱着一個浪迹天涯的不歸人。

楚祈安感受到溫落塵似乎歎了口氣，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忽然手掌心一片濕漉漉。

她一驚，連忙抽回了手，才看見眼前人根本沒有動，隻是在他玄黑的衣袍下頂出來一個小腦袋，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楚祈安。

見楚祈安也發現了它，它委屈地叫了一聲，“喵。”

短小，還帶着濃郁的奶氣，一看便是還沒長大的小奶貓。

“你……”楚祈安心裡一顫，她連忙伸出一隻手，拿指尖戳了戳小貓的臉。

看着小貓扭着瘦小的身軀，像是逃離一般，猛地鑽進了自己的懷裡，楚祈安不自覺嘴角蕩起了笑意。

她輕輕撫摸着小貓的背，聽着懷裡的“呼噜呼噜”聲，并沒有擡頭，“你……帶來的嗎?”

身側人輕笑道：“自然不是，它蜷縮在路上發抖，見到我就擠在我的腳旁，我想它或許是餓了，又想起你從前喜歡貓，便帶來了。”

楚祈安怔了怔，她喜歡貓……溫落塵是如何得知的?

她突然意識到，在去聖山水苑的路上，二人初遇。

那天她策馬肆意，遇一少年溫和有禮。

時隔半年，再次想起，又似乎把她拉回了當時的記憶。

“你是說……錯誤？”楚祈安想到，試探得問道。

“沒想到，楚姑娘還記得它的名字，”溫落塵笑吟吟地回應，“它也一定會很高興吧。”

楚祈安看着眼前的小奶貓，眼神裡流露出幾分柔和，“我記得，當時你說它的出生便是一個錯誤。”

“生于亂世，無力改變，甚至都保護不了自己，卑微到隻能依附他人。”

“你想的不錯，事實就是如此。”

原本初來之時，自以為可以改天換地，改變自己的、家族的命運，可是現實總是不盡人意。

身側人沒有開口，一時間靜谧的夜裡，隻能聽得見兩人的呼吸氤氲在吐出的白霧中。

“可是，它不該是錯誤，錯的不是它。”楚祈安忽然開口道，她轉過頭凝視着溫落塵。

溫落塵擡眸，眸光微動，眼睛裡蕩漾出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的笑意，“楚姑娘，你不在乎它的出身嗎？它不是宮廷裡貴妃們所喜歡的異國品種，它隻是一隻喜歡在山間、田野裡奔跑的小貓。它不是獨一無二的，它有很多替代品，就算是這樣，你也會喜歡它嗎？”

身側人明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楚祈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