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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途中,太後于鸾轎内望着皇宮中如往年般的花紅柳綠。
“賢昭那邊,可有何異常?”
守在一旁的宮女琉薇啟齒道:“甯安宮、文華殿,皆是我等人馬,賢昭公主并未與任何親王,郡王、世子有所糾纏,反倒是那幾位,對其關切有加。”
“寒夜漫漫,且說來聽聽,是何等糾纏法?”
“公主殿下身份尊貴,那幾位不敢輕舉妄動。除醇親王乃真心求娶外,其餘每次下課皆與殿下閑聊,帶些宮外特色,甚至有那愚昧之人,直接贈與玉佩。公主殿下聰慧異常,皆微笑拒絕,為衆人留足了顔面。”
“潤知是個才華橫溢的,可惜他那父親放蕩不羁。”太後拂了拂額,微蹙着眉,“定國公家的兩位公子如何?”
“國公世子陸墨淩于騎術、文學上均展現出了卓越才能,且他的性格如朝堂上一般,誇誇其談。
而二公子陸承韫則無論犯了何種錯誤,有了何事,做了何種功德,皆遭受訓斥。太後清楚,二公子早年被送往老家寄養,并不像他的兄長,從小便随着定國公四處行軍奔波。”
“這一家子……”太後望向虛空,“心思各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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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晨光熹微,朝會方才開啟,群臣正欲繼續讨論昨日之事,忽聞那沉寂三載的登聞鼓如時輪般精準,驟然響起。
咚咚之聲震徹雲霄,不絕于耳,急促而有力。
登聞鼓一響,即示有重大冤情,需朝堂公斷。
年高德劭的太師慶如韓,率先跨出班列,“太後,公主殿下,現在時辰雖早,然擊鼓之人必已守候多時,其心可憫。自古及今,登聞鼓響,必須立即受理,方能彰顯明昭聖朝恤民之德。”
話音剛落,旗下門生紛紛響應,步出隊列,共陳其議。
朝堂之上,一時間議論紛紛。
明堂之上的明遠太後鳳目微阖,複又睜開,聲音沉穩,“太師所言甚是,理當如此。速将擊鼓之人帶至殿前,哀家親聞其冤,看是何等大事,竟令其不惜以身試法,求助于登聞鼓下。”
言罷,殿内氣氛驟緊,衆臣屏息以待,心思紛纭,不停暗自揣測背後勢力,多持觀望之态。
隊伍前列的陸承韫清晰一切,目光越過衆人投向殿外,靜待事态發展。
口谕一層層傳出,半盞茶之後,但見一介布衣書生步入殿前。
他手持狀紙,步履蹒跚,衣衫褴褛,滿身傷痕,顯然剛受廷杖之刑。
朝中諸人一見他的模樣,心中已大緻明了此中曲折,正欲有人挺身而出,為其求情,不料那書生竟于此時猛然跪倒,發出“噗通”一聲巨響,出口的話震撼人心。
“小生乃豫州一介寒門士子,李貞合是也。适逢鄉試之秋,本欲以筆墨抒胸中之志,卻不幸遭遇奸佞之徒,心懷私念,舞弊成風,竟将小生嘔心瀝血之作,竊為己有,貪婪之狀,令人發指。
小生不甘,誓要讨回公道,遂辭别桑梓,踏上京華之路,隻為鳴冤叫屈。”
“諸位大人聽禀,科舉乃國家掄才大典,意在選拔真才實學之士,以安邦定國。然今之科舉,卻被貪墨之風所染,賄賂公行,金錢與權勢成了登科之階,朝堂之上,清名掃地,士子之心,寒如冰雪。
此等徇私枉法之行,非但玷污了科舉的神聖,更讓天下英才望而生畏,人才凋零,實乃明昭王朝禍患,愧對先皇太祖皇帝,其大罪一也。”
“再論考官,本應秉持公正,慧眼識珠,以文章論高下。奈何竟有宵小之輩,無視道德法紀,公然竊取他人心血之作,視為己出,此等行為,不僅踐踏了士子們的尊嚴,更是對知識産權的極大亵渎。
儒林之中,本應文風昌盛,儒風蔚然,今卻因這等無恥之徒,而蒙羞受辱,文風敗壞,士林不齒,此乃大罪二也。”
“自此事發生以來,朝堂内外非但未能及時嚴懲,反而官官相護,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下方州縣官員,更是冷漠無情,對士子們的哀鴻遍野置若罔聞,更有甚者,背地裡嘲笑諷刺,視人命如草芥。
為官一任,本應造福一方,而今卻枉顧百姓疾苦,失卻了為官之本分。佐官失察,任由奸邪橫行,罪行蔓延,緻使民心離散,國本動搖,此乃大罪三也!”
“住口!”少保尤項性子暴躁,立即指向他兇狠地道:“你這個不知輕重的平民百姓竟然膽敢狀告朝廷内外,誰給你的膽量,知不知道……”
“尤大人何須生氣。”慶如韓擋住了他的視線,微微一笑,蒼老的面容中滿是驕傲,“他冒着家族被誅滅,自己身死的危險前來狀告,想必一定是深受委屈。尤大人何必着急,不妨繼續聽聽。”
“好,我算是知道了!”尤項指着他的鼻尖道:“你們半路為官的人果然心懷不軌,想要颠覆蕭氏天下!太後……”
“好了。”太後雖不知此人從哪裡冒出,既然遇上,便不會坐視不理。
“既然來了,何不聽聽,再做判斷。”
珠鍊之後,蕭沁瀾俯視着那血迹斑斑的學子,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