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沁瀾了然,神色未起波瀾。
她自然避開高大身軀的禁锢,走向院中石桌旁,任冷風吹拂,凝視着灰蒙蒙的天穹。
“今日在乾清宮内,太傅及衆卿家向朕彙報了各地情況。”
蕭墨淩随着她的步伐來到院落之中,與她相對而坐,“明昭王朝各地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祥和。”
“種種一切,皆是因皇兄聖明政策,清正決斷。賢昭不才,會時刻以皇兄為榜樣。”蕭沁瀾漫不經心,随意敷衍道。
“沁瀾何必妄自菲薄。朕知你心中自有丘壑,隻是不願輕易展露。”蕭墨淩眼神一瞬不瞬,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這是想要抛出橄榄枝,讓自己甘願做他禁脔。
蕭沁瀾故作不知,隻淺顯回道:“是,皇兄憂國憂民。賢昭身在後宮,定當時刻注約束宮人,不讓皇兄煩惱。”
“沁瀾,你素來聰慧。”蕭墨淩眼神微眯,身體前傾,極有壓迫力地直直盯着她。
蕭沁瀾不卑不亢,“母後也時常這般誇我。”
裝傻充愣,還是被太後警告?
蕭墨淩收斂鋒芒,起身來到她旁側,“你近日可有何煩心事?”
皇帝不好打發,蕭沁瀾未曾與他撕破臉皮,直言相拒。
她轉向那緊閉的偏殿門扉,“前幾日出宮,偶遇興安伯家千金。宮中今日添了新人,想來母後已向皇兄提及此事。”
她一語雙關,既道出了自己的無奈,事不由己;又借太後之威,調轉矛頭提醒蕭墨淩,太後在宮内的權勢。
這樣的直白,蕭墨淩如何能不明白。
他側過身去,“太後決斷非朕所能撼動。
沁瀾,你的苦衷朕心知肚明;朕的難處與情意,亦希望你能體會。
四載光陰,你雖已收斂鋒芒,不再如往昔那般張揚,但那份骨子裡的傲氣,又怎是随意能掩去的?
朕不能許你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可在這後宮之中,朕願以真心相待,寵你、愛你,無人能及。未來的皇子、太子、公主,皆會出自你腹!”
……
真是好可怕、恐怖、悚然驚人的承諾!
這個時代不知因生産死了多少婦人,自己不到二十,将來卻一眼望到了頭,要一刻不停地生孩子!!!
還要看着夫君與别的女子琴瑟和鳴,哪怕隻是表面和睦!!!?
想起這荒誕無稽、狗彘不若的未來,蕭沁瀾裝模作樣狠狠打了個冷顫,裹了裹身上的披風。
“怎麼了?是不是凍着了?”蕭墨淩對她格外上心,急忙輕拍她的後背,試圖為她驅散寒意。
披風很厚,除了不時漏風,蕭沁瀾感覺不到任何觸碰,還算有些安慰。
她抿了抿唇,強打起精神,“可能是吧,今日宮内事務剛剛肅清,本以為能得片刻甯靜,卻不料身體竟這樣的不濟。殿内溫暖如春,出來後又被這冷風一吹,确實有些不适應。”
蕭墨淩眉頭緊鎖,毫不猶豫吩咐身旁的大太監去請太醫,竟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冬日夜短,現下乃酉正時分。
見時辰尚早,蕭沁瀾便由着他折騰,同時喚來本采,當着他的面詢問南門鸢一事。
本采作為她的心腹侍女,盡職盡責,配合着她,将南門鸢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描繪得栩栩如生,還兀自猜測一番。
蕭墨淩聽說過淑妃的龌龊事迹,對她的容顔有些稀罕,但到底僅浮于表面。
淑妃寵幸幾次,便經常恃寵而驕,遠遠比不得沁瀾之前的英姿飒爽,與現在的進退得體。
聽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他無聲歎息。
待太醫匆匆趕來,蕭墨淩擅自做主,喚來南門鸢,讓太醫為她二人把脈,确認無恙後才稍感安心。
有外人在,蕭墨淩不宜久留,又說了些模棱兩可的體己話,帶着一大幫人浩浩蕩蕩離開。
甯安宮送走陛下後,蕭沁瀾将前來侍候的宮人全部打發走,隻留下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守護在側。
“可還覺得難受?”蕭沁瀾手心貼在南門鸢額頭上,“本宮管理皇宮上下,有時難免照顧不周。若有需求,記得及時提出。”
南門鸢剛剛喝了傷藥,又因思緒過重,被灌了一碗安神湯,此刻神智有些不清醒。
她用力掐着自己手心,“殿下宅心仁厚,臣女所用皆上乘,感激不盡。”
頓了下,她話鋒一轉,“臣女愚鈍,但知曉輕重。臣女鬥膽一問,對于陛下今日所言,殿下心中可有計較?”
“本宮不過賦閑在宮,母後與皇兄高興了,拿些物件兒賞着本宮玩兒罷了,怎會有其他想法。”
蕭沁瀾自嘲笑了笑,“為救潤知,本宮剩下的勢力已全部展露。幸得母後寬容,未加怪罪,已心滿意足。其他的,便順其自然吧。”
南門鸢垂下眼簾。
賢昭公主素來娴靜,朝野上下無不誇贊她心地善良。
今日這話聽來卻真假難辨。
前朝時,聖德皇後便已懷有身孕。
皇後娘娘性情溫婉,身邊侍從稀少,常親自為士兵縫制衣物。
那日皇後正為缺了針線而打算外出采買,不料宮中突然傳旨征兵,皇後深受打擊動了胎氣,加之身邊官員虎視眈眈,不敢輕易尋醫問藥。
據傳賢昭公主是個死胎,不應存在世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