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大理寺獄采光的時間,那一束暖陽投下,映出一個臉色蒼白眼下烏青的女人,她的上齒不停的咬着下唇,眉頭緊蹙,手裡不停的薅着雜亂的稻草,編織着什麼,而她身邊已有數十把刀,仔細一看,全是用稻草編織而成,隻是刀子的形狀,根本傷不了人。
卻可以在黑暗中蒙騙過一些人,獲得一些自己想要的、卻有意想不到的信息。
壞的信息。
“一天。”莫應缇嘴裡默念着。
留給她的時間隻剩下一天,她絞盡腦汁想着自己能做些什麼。
外面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随後又有一陣“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之類的客套話,随後一陣腳步傳來。
莫應缇很警覺,趴在地上聽。
其中一個是一瘸一拐的,她很熟悉。
咯吱一聲,門開了。人還未進,聲兒先到。
“沒想到有一天宮裡最淡泊名利的缇貴人也開始攪這潭渾水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穆樂珍毫不畏懼地踏入了這牢房,幫忙開門的小兵提醒道:“貴人還是站在外面說比較安全。”
“怕什麼?難不成她這會還能毒死我啊?”穆樂珍尖銳地笑着,驅趕那好心的小兵。
莫應缇見狀,嘴角露出了常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我的好姐姐。”莫應缇上前一步,遮住了地上那些稻草做的刀。
“哎,沒意思,”穆樂珍佯裝歎氣,“我還以為你見了我會祈求我救你呢,你倒像個見了世面的,死到臨頭了還面不改色的,不過,我也能理解,你能下毒害死靜嫔,就絕非簡單之人。”
“既然姐姐知道我絕非善類,又何苦親自來這牢房,我猜姐姐來此處,并非隻是來挖苦我吧?”
陪着穆樂珍的青林見狀,怒喝道:“大膽!你現在是階下囚,怎敢這樣和珍貴人說話!”
“罷了罷了,我犯得着跟這種人置氣嗎?”穆樂珍輕蔑地揮了揮手,嫌棄地挪下腳,“我問你,你那毒藥是哪裡來的?”
“不管你信不信,人不是我殺的。”
穆樂珍挑眉而視,叉着腰扭着臀,一步步地靠近她:“跟我這兒還嘴硬呢!實話跟你說吧,我這次來是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你若不抓緊,恐怕下次來見你的就是抓你去菜市口的禁衛了。”
“求來的機會?跟皇後娘娘求來的?”莫應缇不以為意。
穆樂珍正色道:“你别以為皇後娘娘想要保你,你犯了這樣的重罪,皇後娘娘必會在陛下回來之前給你處置的。”
“那你何苦要來見我這樣的罪人?”莫應缇道。
“其實若是要救你,不是沒有辦法,娘娘說了,隻要你把那毒藥交出來。”穆樂珍離她更近了,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
那一刻,莫應缇心裡升騰出重重疑惑:若是皇後娘娘想要毒藥,何不采取更激進的手段,何至于派一個無關痛癢的穆樂珍來?而這見她的機會還是穆樂珍自己求來的?穆樂珍到底是誰的人?這毒藥究竟是誰想要?
但很快,她意識到此時并非尋求這些答案的最好時機,在穆樂珍接近她的片刻,她将手腕稍稍後撤,一把尖刀立刻出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穆樂珍隻看到那刀的影子,當那銳利之物抵住自己的後腰時,她才真正感受到這東西的銳利。
别看着稻草刀小小一隻,莫應缇可是在裡面填充了大量幹枯又尖銳的稻草,她深谙此道。
“不許叫!”莫應缇低聲威脅道,“否則我讓你死我前面!”
穆樂珍吓得瞬間腿軟,不敢發出聲響。
“說,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許貴妃那邊咄咄逼人,主張在皇上回來之前将你處決。雖然皇後力保你一條性命,能做的卻也不多,畢竟許貴妃此人向來愛搞些手段,朝野内外人脈廣泛,聽說最近和大司憲都搭上了關系,先斬後奏也不是不可能。”
“她真的敢?”
“她有什麼不敢,她可是皇上這麼多年唯一獨寵的女人。”
皇上換人了,這件事隻有莫應缇知道,在許宛凝心裡,皇上還是原來那個皇上,頂着這樣的信念,誰殺不得?即便顧時章出征後回來大怒,要處置了她,那時自己早已殒命,還有什麼用呢?
“你别掙紮了,橫豎是死,何苦再拖上我呢?”穆樂珍補充道,“但若是你将那毒藥交出來,說不定在你歸西之後可以大仇得報呢!”
“誰說我沒救了,”莫應缇咧嘴一笑,“你現在喊吧。”
穆樂珍懵了:“喊...喊什麼?”
“喊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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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先生的結論很快就出來了,正如舒景聿所料,那酸棗糕正是靜嫔的雙生子胎死腹中的原因,可這并不能讓她慘死交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