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外,店家輕聲敲門,周芸臻止住哭泣,幾個侍女将菜品放下,轉身退下了。
姜明葵盯着桌子上的菜,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了,樊樓菜品的做法别具一格,看上去頗有些美味。
她隻好對周芸臻淺笑一下,輕聲道:“殿下,不妨先用餐。”
不出姜明葵所料,這幾道特色菜味道極好,尤其是玉灌肺,味甜不膩,更能嘗出芝麻香。
用餐結束後,姜明葵小口品茶,卻見周芸臻的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
“姑娘,芸臻該怎麼稱呼你呢?”周芸臻眨了一下眼睛,問道。
姜明葵被周芸臻萌到,溫聲道:“下官名叫姜明葵,公主殿下不嫌棄的話,喚我阿葵便可。”
周芸臻将一個造型精美的木匣放在姜明葵面前,她看向姜明葵,眼神純淨,讓人如沐春風。
周芸臻說道:“阿葵,方才聽你說的話,我隻覺幸運。若是旁人,隻怕早就以我命中之劫謀取重利,可你隻是想幫我而已。”
她笑意更深,又道:“這是父皇命已故的安和大師打造的玉佩,我十二歲那年母妃親賜,見此物如見我。你的能力太容易招來野心,今後更要謹慎。希望這枚玉佩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幫到你。”
姜明葵鄭重地将木匣放回,一字一句道:“殿下既不在意下官的身份,下官便喚殿下芸臻了。芸臻,我不能收,此物太貴重,我實在承受不起。”
周芸臻眉心微皺,聲音高了些,“阿葵,我沒有同你玩笑,這枚玉佩再貴重也不如我的命重要,沒有你,這玉佩就該成陪葬品了。阿葵,我視你為友,你若是不想讓我為難,請你收下。”
害怕姜明葵推拒,周芸臻又道:“阿葵,我不知别人如何,我總是認為善意應當得到回贈。這是你應得的,否則不是負了上蒼恩德嗎?”
玉佩觸感冰涼,夏日裡握着倒是消暑,周芸臻都說出“朋友”的字樣了,姜明葵也不願與她客氣。
姜明葵話鋒一轉,說道:“芸臻此番可是托人輾轉,在司天監打探過我與甯遠大師的關系?”
周芸臻點頭應是,手無意識将衣袖攥緊,說道:“可是為你惹上了麻煩嗎?”
姜明葵搖搖頭,輕聲道:“說不上麻煩,隻是下官既已與公主見面,應當将真相告知殿下。”
她心裡惴惴不安,又道:“有一事要告知殿下,下官并非甯遠大師的弟子。當日事急從權,隻好編了個說法來騙殿下,還請殿下原諒。”
“我當是探聽為你惹上麻煩了呢,我今既見到了你,便不會再探查你了,尾巴我會處理幹淨。”周芸臻轉憂為喜,笑着說。
周芸臻不能在宮外待太久,臨走時頗為不舍地看向姜明葵,姜明葵突然想起明日有雨,忙叫住周芸臻。
“芸臻,明日有雨,但你無需憂心,小雨而已。我身無長物,隻好言語寬慰了。我知道你害怕,但此劫已過,命數早已改寫,我隻是不希望你一直惶恐下去。”姜明葵莞爾,關切地看向周芸臻,輕聲道。
樊樓人聲鼎沸,香車滿路,周芸臻置身其間,凡塵的煙火氣息落在她身上。
周芸臻卻笑了起來,不再像端莊的公主,聲音裡都帶着幾分嬌俏,像是撒嬌一般:“誰說你沒有東西送我的?還有一把傘呢!上次你沒要銀子,這次可不許賴賬啦!”
她身邊的丫頭見狀,忙朝姜明葵手裡塞了一個荷包,追着周芸臻的馬車走了。
姜明葵錯愕地愣在原地,忍俊不禁,終是掩面大笑起來。
這侍女塞荷包的樣子真像過年時發紅包的長輩,唯恐姜明葵不接。
她打開荷包,裡面是上次她沒拿的二兩銀子,還有一支金钗。
姜明葵将荷包收好,珍而重之地将玉佩裝進木盒裡。方才周芸臻親手給她佩戴上,可此物一看就非凡品,還是收斂些好。
朋友,來這裡的第一個朋友。
姜明葵将這兩個字默念了幾遍,羁絆是極為奇妙的事情。
她隻身一人穿到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靈魂與這裡格格不入。
數日前,她隻是想活下去,珍惜重活一世的機會。可現在,她卻莫名有了許多安全感。
也許正是因為這些人與人的連接吧。
姜明葵回世子府時,難得見施重淞在府中。
施重淞瞧見她,玩味地将手中的扳指收回,問道:“今日去了樊樓?”
姜明葵一驚:“殿下如何知道?”
“你身上沾了樊樓特有的香。”施重淞不看她,又道:“要結交誰是你的自由,我本不該多問。”
施重淞頓了頓,站起身,稍稍彎了下腰,對上姜明葵的眼睛。他又道:“罪人姜氏已死,你既已不是鎮國公府的小姐,就該按照姜明葵的人生來活。”
姜明葵卻有些無奈,施重淞是以為她在和鎮國公府聯系嗎?
“多謝殿下好意了,隻是并非殿下所想,我也并非蠢笨之人,不會自投羅網。”姜明葵說道。
施重淞點了下頭:“既用過餐了,今日藥膳便不必吃了。城隍廟附近的水田已按你說的修整,改日你有空去看看。”
姜明葵點頭應是。
她如今身子已大好,世子府雖好,姜明葵卻不知為何,有些想逃離施重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