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個男人像是也經受過訓練,和侍衛糾|纏扭打在一起,高個子男人很魁梧,竟然使出暗器後,變出一把大刀來,和地乙的長劍搏鬥,絲毫未落下風。他的刀法很漂亮,似上好的文墨,行雲流水般消耗着地乙的體力。
忽的,地乙手上脫力,長劍落在了地上。
眼見大刀快要劈上來,地乙在地上滾了一圈。
施重淞卻動了,他借了力,從人群上方飛過,舉起手中的長劍。
無人看清他的動作,一炷香的時間,高個子男人手中的刀哐當落地,施重淞手中的長劍貼緊高個子男人的脖子。
施重淞氣息甚至都沒有紊亂,他握劍的手那樣修長。
長劍反射着銀光,施重淞那雙丹鳳眼不自覺眯了下。
玄衣上的金線稱得他貴氣逼人。
地乙迅速将高個子男人綁了起來。
姜明葵也走過來,遞上一塊手帕。
見識了施重淞的武力值,姜明葵有點害怕他一生氣把人全砍了,小聲說:“把嘴也堵上吧。”
那高個子男人的嘴被堵上,其他幾個餘孽沒有高個子男人那麼難纏,現下全被綁住,并排擺在一起。
姜明葵看着地上跪着的五個男人。
他們這個排列方式,真的好像手機信号。
她沒忍住,低頭微微彎了下嘴角。
半晌,施重淞的聲音從姜明葵頭頂傳來。
“你在笑什麼?”
他們站得極近,姜明葵甚至能感覺到施重淞輕微的吐息。
她往前一步,離施重淞遠些。
臉上擠出一個尴尬的笑,輕聲道:“沒什麼,殿下,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施重淞沒說話,隻是示意姜明葵跟上。
剛才趁亂,已經有小部分流民強越官衙,被官府的護衛攔下。
可是還有十幾個人沖了進去,被施重淞手下的人攔住。
也有些流民站在原地沒動,将施重淞擒縛那男人的全過程看了個真切。
姜明葵在心裡默默吐槽:“看熱鬧基因果然是種在人上,拔不出來了。”
也或許,他們中的大多數本也是想要跟着沖鋒的人混點油水,并不打算獻出生命。
鬧事的男人組出來的隊伍是一個草台班子,但仗勢卻格外大,看上去很能唬人。
她本以為這群揭竿而起的流民是像陳勝吳廣一般。
但也許是因為,從頭到尾,都沒有人真正死傷過。
沒有生命為代價的苦痛,是不會觸及人心的。
歸根結底,他們的目的是分到赈災糧,然後活下去。
那五個男人同先前鬧事的人一齊跪在官衙前,牌匾上高懸着“公正廉明”。
姜明葵走向那個鬧事的男人,問道:“閣下是從宣朔來的?姓甚名誰?”
那男人哈哈大笑着,惡狠狠道:“狗官是沒人了?派你來使美人計?記好了,也讓底下諸位兄弟聽聽,我王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今日死在狗官手裡,來日做鬼定要吸幹狗官身上的每一寸血。也好讓兄弟們知道,咱們宣朔的漢子都不是孬種。”
他邊說着,邊啐了一口。
姜明葵不動聲色地躲開。
她緩緩彎腰,手指輕輕地摸着臉上的軟肉,輕蔑地盯着王祺的眼睛。
她盯了許久,王祺一開始回瞪回去,時間一久,竟然底氣不足。
他開始咒罵起來。
姜明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蠢貨”。
“蠢貨?你給狗官當夫人享盡榮華富貴,你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罵我是蠢貨?”王祺劇烈掙紮起來,眼睛裡滿是恨意,恨不能撕碎了姜明葵。
她居高臨下,給足了壓迫感。
姜明葵又道:“被人利用當了出頭鳥,不該說你一聲蠢貨嗎?”
被人利用當了出頭鳥?
王祺心中一震,她是什麼意思?
他被誰利用了?
他不由得看向那幾個被綁起來的男人。
王祺佝偻着背,眼睛瞪得渾圓,想要看清楚這幾個男人的臉。
王祺仔細夠着,幾乎半個身子都快扭曲,姜明葵看向地乙,說道:“勞駕,幫他一把,讓他認認臉,也讓底下的百姓們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他被地乙架到高個子男人的面前,一個侍衛将那男人的臉擡起,捏住他的下巴不讓他亂動。
王祺将那男人的臉深深地印在腦子裡,他似刮骨療毒般一遍又一遍看着。
他的眼神極為空洞,可是眼睛又盯着那男人的臉,片刻不曾移開。
地乙卻沒有放過他,将他又帶到下一個人面前。
周而複始,他看完那五個人後,跌落在原地。
王祺嘴唇微微顫抖,他甚至顧不上身上的傷口,搖搖晃晃地要去拽那幾個人的衣領。
他像一個血人,杵在原地。
許久,他扭頭看向姜明葵,臉色像被吸了魂一般難看,問道:“我不信,我不信!定然是你故意在诓騙我。”
他又撲到刀疤臉前面,問道:“刀哥,我們不是商量好的嗎?殺了狗官,搶了糧食,回宣朔當土皇帝,你說話啊!”
刀疤臉面無表情,始終一言不發。
姜明葵無視他臉上瘋狂的神色,隻是看見台下的流民。
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更多的人隻是呆滞了。
她适時開口,說道:“你們跟着這位王祺大哥搶糧,心中也知道犯的是殺頭的罪,定然是要為自己搶後幾個月的吃食。可你們剛剛也聽到了,人家打算搶了糧揭竿而起了。”
她一字一頓,聲音越來越高:“你們可以不信朝廷的赈災糧,可以不信這位殿下說的一切。便要随意聽信王祺的話,聽信他們六人可以保你們性命,将搶來的米糧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