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泉是個急性子,也不管在場的還有官員,怒罵道:“官府的人幹什麼吃的,連赈災糧都守不好,吃着皇糧還做不好事嗎?”
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面前坐着兩個貨真價實的大人。
趙泉尴尬地不知道手往哪裡放,隻是悻悻笑着。
姜明葵瞥了他一眼,說道:“私下裡說說就好了,人前要慎言。趙泉,你如今是趙家莊的裡正,你可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什麼?”
大高個漢子摸着腦袋,頗為憨厚地笑笑。
他說道:“把秧田守好,管好趙家莊的人,不準任何人擅自傳消息到村裡,以免引起恐慌。”
姜明葵淺笑,循循善誘道:“還有呢?”
趙泉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姜明葵看向趙泉,向他投射了一股極為信任的目光,趙泉不由得挺起脊背。
她柔聲道:“趙家莊現在缺少一個揚名的機會。趙泉,你同周邊幾個村子關系都還不錯,新種的消息不用再瞞了,從明天起,我要陽覃的每一個村落都知道趙家莊新種長勢極好,有望十月下旬收獲。”
姜明葵笑意更盛,她眼睛被燭火映照得很亮,流光溢彩。
她說道:“酒香也怕巷子深,我要推行新種,就得讓所有人都看到新種的成效。沒有什麼比親眼所見更讓人相信了。”
趙泉聽到姜明葵如此說,越發覺得自己肩負了格外光榮的使命。
他拍了拍胸脯,正色道:“大人有恩于整個趙家莊,這件事村中所有人必當為大人辦成。”
隻靠趙泉一個人宣傳也是不夠的,姜明葵也要派人四處宣揚。
她要下一盤大棋。
施重淞今日已在兩地宣揚赈災糧告急,陳滿的米行便閉店。
隻怕再和二皇子商議對策。
衛家的米行絕不會先于陳滿開門,剩下幾家小米行影響不大。
趙家莊新種長勢良好,十月份會收割也會傳到陳滿的耳朵裡。
留給他賣米糧的時間絕不算多。
陳滿和太子是打算将高價收來的米價低價賤賣還是在一家獨大時多賺些錢呢?
她猜是後者。
1929年經濟大危機時,資本家甯願将牛奶倒進河裡,也絕不賤賣。
暴利面前,陳滿忍不住的。
她有些期待同陳滿對壘了。
吃過晚飯,姜明葵和衛霜凝回到城中。
衛霜凝有意去庫房看看存糧,姜明葵也跟着看看衛元的私産。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她本以為施重淞已經足夠富有,沒想到這位也不遑多讓。
姜明葵快被琳琅滿目的珠寶晃瞎了眼,趁着衛霜凝轉身,趕緊穩了下心神。
否則她害怕她真的忍不住偷拿幾條。
衛霜凝倒是直接走進了衛元囤積的米糧處。
衛元囤的米糧絕不再少數,再加上京中和施重淞送來的,姜明葵想同陳滿壓價格還是可行的。
她看向姜明葵,問道:“阿葵可有想過如何對标陳家的米行嗎?”
姜明葵對經商這件事并不算擅長,轉而問道:“霜凝有什麼想法嗎?”
衛霜凝輕輕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貔貅玉墜,正色道:“我估摸着,陳滿應當會漲價到一鬥六百文左右。”
六百文?接近一貫錢?
姜明葵饒是知道陳滿哄擡米價,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衛霜凝。
按照北齊前些年的糧價,一石也就一千文錢,也就是每石一貫錢。
一石等于十鬥米,按照陳滿的定價,一石米就要六貫錢,也就是六兩銀子。
一鬥六百文已經不能算是瘋漲了,是要榨幹人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陽覃和宣朔本就比不得京城,大部分百姓交完賦稅後,勉強生活下去。
他是打定了所有人都會買比金子還貴的米嗎?
姜明葵憤怒地錘了一下牆壁,恨不得沖到陳滿家裡,一劍砍了他。
衛霜凝又道:“我說的是他最終的價格。若我是他,會先給權貴讓利,以比收購價高一些的價格賣出一部分給權貴。讓所有人都知道存糧不多,這個時候便開始漲價,一天比一天漲得更高,最終漲到每鬥六百文。”
是啊,這樣不是明晃晃昭示所有人。
隻有這麼一點了,物以稀為貴,漲到如此高也不是我的錯。
太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