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錢袋拿出,拿出一串錢,放在桌面上。
“一百文,店家查驗一下。”
姜明葵替衛霜凝接過,數清後向衛霜凝點了下頭。
裝完米,那夫人便施施然離去了。
姜明葵看向外面的排隊的人,覺得還是要将限買這件事告知衆人。
她走出去,看向門口的長隊,說道:“米糧有限,今日每戶人家限買一鬥米,優先供應家中存糧見底的人。請各位先知曉,再決定是否今日來買。”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明日還是這個時間,還會有米糧。隻是向大家确保,米價隻會降,一分一毫都不會漲。”
等候的人一片死寂。
半晌,有人問道:“明日還是隻賣一石嗎?”
姜明葵默然。
她心裡很堵,可是還是狠下心,說道:“明日的限量還不清楚。”
赈災糧空缺,大旱當前,家中的米糧已經吃盡了,百姓誰也不知道旱災何時能夠結束。
他們内心隻有惶恐和懼怕。
隻有家裡有米糧,有足夠多的米糧,他們才能确保自己可以活下去。
姜明葵是懂他們的恐慌的,但是把糧價壓下去才是重中之重。
她說完這句,便走了進去。
依次有人買完,姜明葵将木闆上的米價紙揭下,将“今日已售罄”的紙張貼上去。
這張布告一貼上去,衛家米行周邊的人便離去了。
陳家的米行門前還是排着長隊,一個小厮走出來,頗為不屑地看了坐在裡面的衛霜凝一眼。
過了一陣,衛霜凝恬靜的臉上突然有了動靜。
她平靜地說道:“陳滿出來了。”
姜明葵順着衛霜凝的目光看去,隻是看到一個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鬓發沾了風雪,臉上始終帶着和藹的笑容,個子并不高,看上去卻極有風骨。
簡直就是姜明葵對衛元的全部想象。
偏偏這個人是陳滿。
姜明葵一怒之下發誓從此再不憑空想象别人的外貌。
陳滿笑容得體,滿心歡喜地看着眼前這些人,說道:“陳某在城中一直仰仗各位百姓,實在是庫存米糧不夠。有愧于大家,今日一石米糧,每鬥兩百文,競價所得也是無奈之舉。”
姜明葵面色如霜,聽着陳滿的下文。
“也為了不讓父老鄉親走空,今日陳某人便省下家中用度,再添一石,依舊是每鬥兩百文,不競價,先到先得。”
陳滿捋了下胡須,笑眯眯道。
他眼睛卻沒有看向排隊的民衆,而是直挺挺地看向衛霜凝和姜明葵這邊。
他笑意更盛,卻不達眼底。
是姜明葵目前見過的最标準的皮笑肉不笑。
衛霜凝神色依舊冷淡,姜明葵回敬了他一個真誠的微笑。
陳滿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許多。
他若是沒有後來這一出刻意賣慘,再售出一石,再與衛家的米行相對比,隻怕于他口碑無益。
畢竟是一邊吃人血,一邊還要立“善叟”的人啊。
姜明葵此刻對陳滿此人的怒意已然達到頂峰。
太不要臉了。
衛霜凝卻依舊很平靜,好像是早就料到陳滿會如此行事。
她隻是走到姜明葵面前,聲音輕柔:“還有十天,不急。”
衛霜凝平靜的語氣和神色下依稀流露着幾分興奮。
她又道:“就怕他不學。”
姜明葵對商戰其實是沒有太多印象的,她本就是科研為主,又在大學裡面,和這些東西接觸不多。
她想到囤糧壓價已經是對市場和價格有一定了解的基礎上了。
在實操上,每一個小細節她都不如衛霜凝有經驗。
衛霜凝如此說,她索性将心揣到肚子裡。
她眼前的這位,才是京中第一經商奇才。
姜明葵隻需要相信衛霜凝就好。
她這樣想着,煩亂的心緒才平靜下來。
她剛剛竟然有些被陳滿帶偏了,反倒忘記最重要的不是操作,而是下一步的部署。
姜明葵看向衛霜凝,她面色很嚴峻,眉頭緊皺,好像在思考什麼東西。
衛霜凝肩膀比其他女子略寬一些,與她平日裝扮很相稱。
所以衛霜凝作男裝打扮時并不違和。
她的肩膀好像壓着千鈞重擔,對姜明葵的承諾,城中百姓的生計,以及遇上對手的勝負欲。
衛霜凝好似洞察了她的目光,眼神很清澈。
她看向姜明葵,說道:“明日我們再降二十文,售賣兩石。”
她眼裡未盡的話姜明葵懂了。
既然要壓價,她們就拿手上的所有米糧和陳滿耗下去。
看陳滿受不受得住。
事後反正要清算的,現在虧一點錢并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