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葵笑得很燦爛,她微微偏頭,看向衛霜凝。
睫毛卷曲着,輕顫了幾下。她雙眼卻清明,并未出現絲毫怒意。
姜明葵嗓音很柔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陳滿既如此,我們也不必讓他了。況且這才是第一日呢,也好讓陳滿認認臉。”
衛霜凝看向姜明葵的眼睛,微微點頭。
姜明葵與衛霜凝商議道:“今日我們定價還是與旱災前一緻嗎?”
衛霜凝畢竟浸淫商場多年,這件事情還得問問她的意見。
衛霜凝思索了一會兒,她在心裡默默盤算着。
姜明葵沒有打擾她。
不會兒,衛霜凝睜開眼睛,說道:“阿葵,陳滿既然定價為兩百文一鬥,我們就略遜于他,一百文一鬥。”
姜明葵也認為這個定價是合理的,便微笑點頭。
她又問道:“陳滿以兩百文來加價,并且限定今日隻賣一石。今日我們也得限量,隻是限量多少呢?”
衛霜凝說道:“要限,至少今日要限,同陳滿一般便好。陳滿沒有新的動作之前,不能讓陳滿看穿我們的底牌。”
她的話沒有說完。
姜明葵卻懂了。
衛霜凝想要給陳滿營造一個自己也是要盈利的形象,暫時迷惑他。
畢竟同行競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衛霜凝打的是衛家米行的招牌,陳滿并不會第一時間意識到這家米行背後的人已經換了芯子。他隻會以為衛元想要與他争利,這也是姜明葵與衛霜凝隻稍降一點價格的原因。
陳家的米行恰好與衛家的米行相對。
衛霜凝早已派人從庫房搬出了一部分米糧放在米行裡。
姜明葵與她一起來到米行,将今日的米價寫在紙上。
衛霜凝派人張貼在木闆上。
姜明葵似乎注意到陳家的人有意無意地在外面瞥了一眼她們的米價。
與陳家門口停着的長公主府的五輛馬車相比,衛家的米行空無一人。
姜明葵問衛霜凝說道:“大長公主府大概要了多少米糧?”
衛霜凝隻是搖頭,說道:“大長公主這些人在陽覃過得極為奢華,府中下人的日子都比趙家村的村民過得好。陳滿若是誇大其詞,大長公主買的米糧隻怕數量極多。”
“你可知,旱災當前,大長公主府的小公子還能整日宴請他人?”
姜明葵默然。
北齊再怎麼說都還是古代,她改變不了這裡的底層邏輯,就不可能真正做到人人同命。
她對皇權至上無能為力,隻能利用自己的力量讓更多人滿足溫飽。
糾結于無法改變的事情是沒有意義的,姜明葵讓自己不去想。
衛霜凝隻是安撫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姜明葵忽然開口,說道:“今日不管來了幾人,每人限量一鬥如何?”
她偏頭看向衛霜凝,臉上透露着一絲隐去的哀傷。
衛霜凝溫聲道:“阿葵,當然可以。”
陳家米行開店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街坊,來了些百姓,遠遠地看大長公主府搬運米糧。
陳滿是故意做給城中百姓看的。
馬車走了之後,有了些許百姓進了陳家米行。
可有些人還在門口張望。
兩百文起售,還要競價。姜明葵也很好奇最終的價格。
衛家的米行卻沒有人踏足。
明明米價已經張貼出來了啊?
她疑惑地看向衛霜凝,衛霜凝隻是端坐着,沒有絲毫慌亂。
半晌,有個小孩子急匆匆地進來了。
他穿着一身深藍色的衣服,頭垂得很低。
“小姐,消息已經散出去了。”
姜明葵微低着頭,長長的睫毛斂去了她的眼神。
所以這些人算是陳滿請來的托?
古代就有氣氛組了嗎?
衛霜凝點了下頭,那小童便下去了。
消息傳出去不久,就有望風的百姓來到兩家米行前。
率先進來的是一個穿着雅緻的夫人,頭上簪着一支鈴蘭的玉簪。
她臉上的遠山黛畫得極為漂亮,如青山般蒼翠。
這夫人氣質如空谷幽蘭,姜明葵眼前一亮。
她說道:“小姐,敢問門口的米價如實嗎?”
衛霜凝淺笑,她笑起來和善卻并不谄媚,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
“确如紙上所寫,夫人來得巧,是本店的第一位客人。”
那夫人也掩面輕笑,說道:“我倒不知,衛家米行店家竟是位貌美姑娘。既如此,店家替我裝五鬥米吧。”
衛霜凝依舊笑得如春風般和煦,不卑不亢道:“也好叫夫人知道,城中缺米。衛家不坐地起價,是為了讓城中更多百姓有糧可買。”
她先是這樣解釋了一番,而後說道:“今日所有來此的人家,每戶限買一鬥。”
那夫人先是震驚了一下,連笑容都凝固了。
她漂亮的瞳孔微微震動了一下,嘴唇微抿。
随後,那夫人終于反應過來。
她還是淺笑着,說道:“那就一鬥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