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臣這家夥是吃了上百條蛇數十頭老虎獅子才變得這麼陰沉又笑面虎又不怒自威的樣子吧?”蔡平秋小聲腹诽。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他面前落荒而逃,蔡平秋還是覺得有點丢臉,她憤憤道:“我就不信以後看不到你哭的樣子!”
擡腳一轉,遇到學員打招呼,她立馬裂開笑臉。
來到西舍時江彌正對着鏡子說話,喉嚨雖然能發聲了,但聲音嘶啞難聽,還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
蔡平秋說:“該去三堂做審查了,走吧。”
江彌點點頭,跳下椅子過來牽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江彌本以為隻有蔡平秋和她兩人,結果出發時才發現一起的還有五名教習,三女兩男,年歲較大,看上去很和善。
他們一路上時不時都在跟她說話逗她玩,快到三堂時,高度緊張的江彌竟然主動說了不少話,内心還十分放松,過度緊繃的神經被無數手按摩過一樣,跟棉花一樣松軟。
這些人的親和力未免也太強了吧!
很快她知道為什麼這些人要一起來。
二十來個小孩聚在一起,大的十五,小的才四歲,剛從小混沌被帶出來,此時哇哇哭成一片,幾乎要掀掉三堂的屋頂。
一名教習笑着走來,輕手輕腳抱起四歲小孩搖晃,伸手給另一孩子擦眼淚,嘴裡笑着安撫憋得滿臉通紅又不敢哭的女孩。
另一人輕手拍打懷裡三個孩子,挨個拍完又摸腦袋,捏胳膊搓腿,讓顫栗驚恐的孩子們放松下來。
他們熟練地安撫孩子們的不安和害怕,如同入水的魚兒沒入其中,遊刃有餘。
“哎喲哭了就不好看咯!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可以哭呢!沒事了沒事了啊!”
“受苦了乖囡,别怕,壞蛋都打跑了。”
“哭吧孩子,哭是小孩的特權,别放在心裡,哭完咱們還是酷酷的小男人一枚。”
這番安撫下,稍大點懂事的孩子本來強忍着情緒,他們剛受到驚吓,正是敏感脆弱時,面對冷漠的修士還能忍,可溫柔的話語一落,就再也忍不住低哭起來。
大大小小的哭浪裡融入了和煦的說話聲和憐愛的目光。
站在痛哭小隊最邊緣、形單影隻的江彌滿臉茫然。
我來是做什麼來着?
哦,身份審查。
審查什麼?
查我會不會哭嗎?
等到哭聲浪潮逐漸平息,蔡平秋抹了把額上熱汗,她隻是抱着兩個孩子哄就手忙腳亂,這種事前輩們可是做了十多年啊!
心中對五名前輩肅然起敬。
蔡平秋放下懷裡的孩子,去外面端來補充體力的藥水,藥水還特意找巫修調制成孩子們喜歡的甜味。
她看着每個孩子喝下,抱着空杯子出去時瞥見江彌正巴巴看她懷裡的杯子。
蔡平秋:“沒你的份。”
其實隻是在想裡面會不會有真話劑的江彌:“哦。”
蔡平秋再進來時身後跟着身穿鴉青制服的三人。
鴉青長衣上繡有日月同輝,代表審判和刑罰的三堂,蕭經年所在的玄甲,以及老洪的尚署都是天誅院的下屬部門。
三堂的修士面色嚴肅,氣勢逼人,一出現空氣也都變得淩厲。日月同輝在玄甲隊身上是肅正嚴明的正氣,穿在三堂身上卻成了冷血無情的煞氣。
幾個抽噎的小孩立馬吓出哭嗝,又因害怕不敢哭出來,淚花含在眼眶要落不落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
“走吧,孩子們。”
教習帶着孩子們往三堂内部走,三名修士在前方帶路。
他們進入一條深深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很多分隔成同樣大小的木質房間,孩子們被推進了不同的房間。
江彌進了其中一間,房間狹小密閉,内置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唯一的出口就是進來的門。
她站在原地觀察,沒看出什麼,走上前剛要爬上椅子,門開了,進來一個同樣惡煞的男人。
狹小的空間霎時變得壓抑逼仄。
隔壁忽然傳來“哇”的大哭,不過片刻,大小哭聲在走廊交相呼應,江彌猶豫着是不是也該随大衆嚎兩嗓子。
男人拉開椅子坐下,也說:“要哭趕緊哭。”
江彌:“……”
她默默爬上椅子,兩手放在膝上端正坐好,很乖巧。
男人不為所動,掏出紙筆開始詢問:“名字,來自哪裡,爹娘是誰,做什麼的。”
這個開始讓她狠狠松了口氣。
江彌一直在思索身份審查究竟會查什麼,但問題太泛,她對修煉和異世者知之甚少,很難找出答案,于是她将自己當做審查員。
審查的目的是什麼?分辨出異世者。
如何辨識?排除真話劑這種bug級的存在,像她這樣穿越的人,記憶和認知是最大的破綻。
為此,她準備的問題甚至比這更詳細更複雜。
穿越的前兩天她意識迷迷糊糊,但看到的聽到的已經變成她記憶的一部分,有些信息不難獲取,加之巫沙鎮的幸存者隻有她,推翻她的話基本不可能。
江彌把答案寫了滿腦子,做出最完美全面的答案。
可照鏡子的某個瞬間,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
她是個孩子,要的是符合孩子的答案。
孩子的答卷不需要完美,不需要正确,甚至可以說謊不答,但要符合一個孩子的認知和思維。
江彌在此時遞上答卷,心中排演數百遍的回答、語調和神情在此時上演——
她沒出過遠門,隻知道村前的大山和繞在山上的長長的路,山上有間木屋,下雨時會冒煙。爹走出大山回來就有新衣裳和好吃的,娘在家做飯縫衣。娘是欣娘,爹是三仔。
她說這些時低頭摳指甲,不想提就隻說幾個字,或用不知道搪塞,再問就故意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