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前,曲遲等人站在那裡。
雪滿照大緻在内心數了一下,除了她,正好十一個人。
她站定,對曲遲幾人颔首示意。
曲白的神色很差,眼下黑眼圈極重,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萎靡不振地靠着曲遲。
格桑察覺到了她的到來,微微仰了仰頭。
篝火另一側依然是那晚見過的絞刑架,上面綁着的軀體早已散發陣陣惡臭,渾身膿包和眼睛,看不清人形,隻能感覺出像長條髒污的布,殘破地挂在架子上。
絞刑架另一側是新搭起的的高台,高台上是一尊怪異的雕像,刻的仿佛是某種怪物,狀似章魚,數不清的觸手團在底座上,碩大的胴部,以及無處不在的眼睛。
明明是雕像,卻像是活的一樣,給人眼睛正在轉動的錯覺。
高台下一團似人非人的肉塊,若不是它隻有一雙眼睛和一個嘴巴,同那些滿身眼睛的人相比還算正常,雪滿照幾人可能真的會認不清那是什麼東西。
肉塊蠕動着,嘴巴微張,伸出兩隻歪歪扭扭的細肢,像初生老鼠的前肢一樣,它發出尖銳而高亢地呼叫:“虔誠的信徒啊……拜見吾主吧!”
所有城民都對着雕像跪下去了,它們一同開始唱那首詭異的頌詞,肉塊也跟着唱,渾身抖動,在高台下不斷徘徊,留下一地光滑的粘液。
終于,它們完成了這一儀式,但城民依然沒有起身。
肉塊呼呼地抖着,高亢道:“今日——吾主手下将再次多出十二位信徒!”
“這是無比榮譽的時刻,我們所有人都要為此歡呼!盛贊吾主權威!”
城民開始發出刺啦刺啦的狂歡聲,甚至有神色癫狂之人哐哐地磕着頭顱,撞破一地膿水。
“然而——!”
肉塊擡了擡手。
狂歡聲驟停,天地一片寂靜。
肉塊那雙不大的眼睛在十二人中緩緩地巡視一圈,露出惡心的笑,“他們中出現了背主之人!”
“十二人中,有一人抛棄了吾主賜予的殘軀,轉而奔入健全的懷抱!”
“這是恥辱!這是對吾主的背叛!”
肉塊激昂地譴責着,甚至渾身漲成了紅色。
雪滿照閉了閉眼睛,思考這段話透露出來的信息。
原來不止是她,所有的挑戰者進入試煉後都會有特殊的身份,身體上也會出現特定的問題。
例如——她變成了啞巴,格桑變成了盲人,那曲遲和曲白呢?
至于它口中的背主之人,意思就是,在十二人中,有一個人是健全的,而這人的健全,在沐光之城的城民看來是一種背叛,甚至吾主也會厭惡這種人。
“先知英明!”城民中爆發出應和聲。
……這團惡心的肉塊居然還是沐光之城的先知?
先知高亢的聲音再度響起,“正是因為這種恥辱、這種背叛!吾主抛棄了我們!它已經不再庇護我們——沐光之城即将沉沒!我們的家園即将滅亡!”
“攜帶罪與罰的黑鴉将會成群結隊趕來,吞吃所有城民的血肉!這是懲罰、這是罪孽!”
“我們必須揪出叛徒,向吾主贖罪!”
肉塊激動到渾身顫抖。
“贖罪!贖罪!贖罪!”
狂亂颠倒的話語撲向站在中央的十二個人,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
曲白抖了一下,顫顫巍巍地小聲道:“這就是它們口中的成人禮哈……”
格桑看不到這亂象,精神值也是最穩定的那個,聞言微微一笑,“不過我們的任務已經明了了,不是嗎?”
雪滿照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十二個挑戰者,兩三人成隊,共四個隊伍,幾乎是同時遠離了彼此,警惕地打量着所有人。
她伸出手在紙上唰唰寫下:“所以試煉是要我們揪出健全人,平息吾主的厭惡?”
曲遲點點頭:“它這是讓我們自相殘殺。”
曲白神色恍惚:“如果我們不趕在它們面前找到健全之人,你們說……它們會不會直接把我們趕盡殺絕?”
雪滿照在曲白面前抽出長劍示意。
如果真到那種地步,雪滿照有信心保住他。
唯一的問題是……到那時,試煉可能就通關不了了。
吾主絕對不會認可這種操作的。
震天的狂歡後,先知高聲叫停了它們,開始緩慢向十二個人移動,透明的粘液落了一地。
終于,這團肉塊停在幾人面前。
它道:“你們都是吾主的孩子,吾主自然眷憐你們……請在白日到來之前找出那健全的叛徒吧,這是吾主對你們的考驗。”
“到那時……我等将親自處理叛徒。”
……
所有的城民都退下了,他們回到石屋,靜靜等待第二天的到來。
篝火噼裡啪啦地燃燒,照亮這片天地。
十二個人面面相觑。
走出來了一個塊頭很大的壯漢,粗聲粗氣道:“它們敢把我們扔在這裡,說明我們根本逃不出去。”
一個女生舉起手,眼中冷光一閃:“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那個健全之人主動站出來,斬斷自己的手或者腳,隻要能把自己弄殘廢,我們之中就不會存在背叛了。”
周遭一靜。
這方法過于直接,問心無愧之人沒有異議,而那唯一的健全之人,估計怎麼也不敢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