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

再次睜開眼睛時，又是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劇情，一模一樣的遭遇。

這次的小師妹又不一樣了。昏暗的街道，南風館的燈火亮着，她孤孤單單地站在一旁，睫毛靜靜地垂下，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他按照劇情說完台詞後，轉身離去，而這位小師妹卻拉住了他。

她的眼睛很黑，像沉在水中多年的朽木。

“大師兄，麻煩你了，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嗎？”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的，但是神情卻沒有半分的膽怯。

他默默提起了警惕心，非常熟練地提起一抹笑容。

“當然可以。”

扮演江慎衍這件事好像刻進了他的骨血，他不再出錯，擁有了一個完美的皮囊。

可是當他強制去破壞原有的劇情時，總有一雙無形的手把一切都撥回原位，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

最後的希望，就在最後的劇情裡。

可惜這次，他再次失敗了。

同樣的桂花樹下，他再度被小師妹殺死。

江慎衍不甘地倒在花樹下，掀起滿樹的芳香，落下一場花雨。

其中有幾片花瓣，掉落在她的頭頂。

“為……為什麼？”

他明明将一切都告知她，她明明知道他也是穿書者，也知道系統所做的一切，可是……還是走向了既定的結局。

她很冷靜地甩掉劍上沾着的血珠，冰冷的眼神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

“我有為非作歹的權利，我為什麼不用呢？”

她嘴角挂着嘲諷的笑。

“大師兄，你不知道能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覺有多快樂。”

“要是你，你也會愛上這種感覺的。”

桂花泛起馥郁的花香，風吹落滿樹秋意，他眼中的世界旋轉着，旋轉着，最後聚集成一個小小的點，突然爆炸開來，像暗夜裡的煙火。

也許是一場夢吧。

也許吧。

他希望再次醒來的時候，能看見溫暖的陽光，寬敞的圖書館。

他希望自己隻是在閑暇時間做了一個夢。

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啊。

第四次

任務失敗

失敗原因：宿主自殺。

第五次

任務失敗

失敗原因：宿主自殺

第六次

任務失敗

失敗原因：宿主自殺。

……

第一百次

當他摟着懷裡的人緩緩下落時，那雙圓圓的，帶着懵懂的眼睛輕輕看向他。

粉衣女子拘謹地退開，朝他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那帶着疑惑和懵懂的眼神，他不知道見到過多少次。

當他的手輕輕觸碰到她的手腕時，屬于活人的氣息讓他的心輕輕顫了顫。

“靠後些。”

他裝作溫柔的樣子，在她耳邊輕語。

可是她的耳朵好像紅了，緊接着，臉頰也跟着紅透了。

慌亂中，她往前動了動，像一個橫沖直撞的兔子。

那雙眼睛，驚慌又無措。

好像從那時開始，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引導着她向着偏離原書劇情的方向走，她還是對他沒有絲毫的防備心，就那麼迷迷糊糊地照着他預想的方向走了下去。

可是這次成功了，原來怎麼都改變不了的劇情，竟然成功偏離了。

這是他的機會。

可是他動搖了。

“大師兄。”

她喚他，笑眼彎彎，像是從天上墜落凡間的星星。

怎麼會有人笑成這樣，絲毫沒有防備心。

“我覺得師兄這樣穿會很好看。”

她手裡拿着畫，嘴角上揚，露出臉頰邊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

“天天開心是什麼意思啊？”

“你以後就知道了。”

少女眯着眼睛，狡黠一笑，像藏着壞心思得逞的小狗，興奮地搖起了尾巴。

他欲觸碰她的手緊急縮回，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慌亂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肯定又是什麼把戲吧？

他情不自禁地這樣想，卻再也沒敢擡起頭。

少女墜落懸崖的最後一刻，眼裡盛滿了晶瑩的淚珠，那總是亮晶晶的眼神，此刻全是麻木和絕望。

“江慎衍，你去死吧。”

多少次？

記不清了。

他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墜落懸崖，就像看見了死在桂花樹下的自己。

崖頂明明沒有風，可是他卻感覺自己被寒風灌了滿身，五髒六腑涼的很。

滿腦子都是她，怎麼也甩不出去。

為什麼會是她呢？

對啊，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

第二天

鼻尖傳來淡淡的梨花香，隐隐有微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臉，宋疏意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片純白的梨花花瓣就那麼落在她眼前，遮住了半數視線。

她似乎正躺在一棵梨花樹下。

她摘下眼睛上飄落的花瓣，坐了起來。

“小師妹。”

熟悉的聲音讓她脊背一僵。

風突然變大，掀起她背後的頭發，發絲和發帶飛舞間，她突然轉過頭去。

滿樹花瓣紛紛灑灑，像是下了一場盛大的雪。

一個人站在漫天花雨中，對着她微微一笑。

滿目白色，隻有那一點青，像是誤入水墨畫中的一點綠意。

烏黑的發絲被風卷起，梨花落到黑色的瀑布中，像一艘小小的紙船，慢慢漂流着，落入青色的海。

桃花眼輕輕彎起，像初升的月牙，笑意像水面上輕晃的波浪，滿的快要溢出來。

耳邊好像隻剩下風聲，風聲很急，像被什麼東西追趕着，迫不及待地流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