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看似要置她于死地的設計，其實都是在為魔氣完全和她融合做準備。

宋疏意疲倦地閉上眼睛。

“你……”

灰衣道人欲言又止。

“宿主你……”

系統也很結巴。

她聞言，輕笑一聲：“你們還挺默契。”

灰衣道人和系統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因為她這句話都愣了愣。

“宿主你現在，應該不是人了。”

系統憋不住，說道。

宋疏意坐下來，躺到地上，眨了眨血紅的眼睛，嗯了一聲。

“那咱們現在就回去完成任務？”

“還沒結束呢。”

宋疏意閉上眼睛，感受着身體裡洶湧的魔氣，喃喃道。

周圍很安靜，不，應該是寂靜，原本觊觎着她血肉的魔物全部消失了，和她融為了一體。

毫不誇張地說，這裡現在除了她，再無其他的活物。

或者她代替那些魔物，被封印在了這個黑暗的崖底。

意識漸漸模糊，而她也不再抗拒這難得的睡意。

畢竟現在，她沒有什麼還能再失去了。

荷花池裡起了霧，黑衣人坐在池邊，背對着她。

宋疏意沉默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你好久都沒來了。”

黑衣人低聲道。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他的聲音在發抖。

“嗯，最近發生的事情比較多。”

說這話的時候，宋疏意一直擡着頭，去望那泛着白光的假太陽。

“好久……沒見到這個了。”

她伸出右手，想去觸碰那光源，卻在半途中猛地收回，最後攥成了拳頭。

黑衣人看見她的動作，猛地抓緊了身側的衣服。

“對不起。”

他突然道。

宋疏意聞言，垂下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看向他。

“你為什麼要道歉呢？”

她邊說邊枕着自己的胳膊，在荷花池邊躺了下來。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也跟着她的動作躺了下來。

“我知道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沒能幫你……”

他還沒說完，就聽見宋疏意突然笑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靜靜地看着她。

“幫忙麼？”

宋疏意仔細地咀嚼着這兩個字，扯了扯嘴角。

“沒有人一定要為另一個人付出什麼。”

“你不用說對不起。”

說完，她便閉上了眼睛。

濃郁的安靜在二人之間蔓延，黑衣人聽着身側那人平穩的呼吸聲，垂下了眼睛。

這樣的寂靜持續了很久很久。

宋疏意不說話，黑衣人也跟着不說話，二人竟然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終于，宋疏意閉上的眼睛顫了顫，好像是睡着了又醒來。

她眼尾泛紅，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慌忙移開視線，卻聽見她久違的，帶着點笑意的聲音。

“哎，小黑，你要是被信任的人背叛了，你會怎麼做啊？”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他哪根神經，黑衣人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你為什麼想問這個？”

宋疏意看起來很是放松，語氣也很随意：“沒什麼，就是最近比較好奇這個問題，你說說看，我們就當交流一下。”

聽她的語氣恢複了正常，整個人似乎還是之前的模樣，他便松了一口氣。

“我嗎？”

他的腦海裡閃過很多片段，最後停留在一幅幅滿是血色的畫面裡。

“我大概會殺了那個人。”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接受不了背叛，我會在殺了他之後，殺了我自己。”

這句話說完以後，宋疏意久久沒有再說話，最後，她發出一聲短促的笑來。

那雙染上點點紅色的眼睛溫柔地注視着他，讓他錯以為自己看見了世界上最美麗的銀河。

“我們見一面吧。”

她露出那樣好看的笑容，像是深海中蠱惑人心的海妖，讓他的意識脫離了控制，墜入誘惑的深淵。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點了頭。

黑暗中，一點又一點的熒光開始蔓延，像從口袋中突然掉落的糖果，一顆一顆，密密麻麻地下了一場星光雨。

是螢火蟲。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裡那一點光，放到她面前。

“這個……是螢火蟲，我看這裡……太黑了……”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小到幾乎聽不見。

因為他看見面前的這個少女，突然露出久違的笑容來。

螢火蟲的數量很少，有幾隻還調皮地從他掌心逃了出去，也許是這裡太過黑暗，那一點光都格外刺眼。

她的眼神追逐着那道光，在黑暗和光明融合的分界線，露出點點星火。

他望着她，緊握着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