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秋天，一切都不一樣了。天空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撥弄着，雲朵被擺成不一樣的形狀，每一刻都充滿着驚喜。

每到這個時候，遠行的哥哥們都會回來，帶着新鮮的故事和稀奇的玩意，同她講述這一年的遭遇。

屆時這裡到處都會彌漫着濃郁的果香，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秋日快結束的時候，姐姐們會将飄落在地的枯葉收集起來，和香香的蜂蜜封在一起，制成醇厚的蜜酒，等待着來年春天再啟封。

秋天過後，便是萬物寂寥的寒冬。

潔白的冰雪将整個世界全部覆蓋，入目都是單調的白。整個世界靜悄悄的，耳畔隻剩下輕輕的呼吸聲。

大家都在沉睡，她也隻會埋下腦袋，陷入黑暗的世界裡，直到第二年春天的桃花将她喚醒。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一天醒來，她看見的不再是滿天的桃花，而是少年虛弱又好奇的目光。

少年的家裡有好多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多的人。

哥哥們所描述的彩色衣服被穿在這些人的身上，像長滿花的草叢，花團錦簇，鮮豔的令人頭疼。

這些看起來像蝴蝶一樣的人将望着她的白衣少年團團圍住，眉目間都是喜悅。可他坐在人群中心，神色并不快樂。

在她的記憶中，圍在一起的便是家人。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哥哥姐姐和她總會擠在一起，圍着火堆講故事。

那他的家人一定很多，為什麼不快樂呢？

可她不會說話，無法問出自己的疑問。

他的臉色總是很蒼白，像冬天裡的雪。那雙淡色的眼眸總是望向窗外，最後總是會落到她的身上。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呢？”

他靠在窗邊撐着下巴，無意識地呢喃着。

“少爺，該喝藥了。”

一個穿着灰色布衣的小童推門進來，端來了一碗發黑的液體。

他皺着眉頭，接過來一飲而盡。

她隻是看着那碗藥，便似乎已經感覺到了苦味，望着少年絲毫沒有波瀾的面容，她在心裡稍稍吃了一驚。

“少爺，風大，快些回床上吧。”

小童恭恭敬敬地對他道，可關窗的動作很是強硬，明明用的語氣十分溫和，但卻感覺并沒有留給少年選擇的餘地。

小童臉上挂着柔和的笑，朝他伸出雙手，意思是扶着他去休息。

他輕輕地擡眼，卻并不動作。

小童還是維持着準備扶他的動作，笑容的弧度仍舊十分完美。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他終于起身，很是不情願地把手放在了小童掌心。

小童愣了愣，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擡眼看向他。

“怎麼？失望了？”

他的眼神猛地銳利起來，唇邊的笑容帶着很刺眼的嘲諷。

小童搖搖頭，輕聲道：“少爺您快些進去吧，早些休息。”

他的手和他的臉一樣的蒼白，仔細看去，還能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那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最終又無力地松開。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目送着他往裡間走去，最後整座房間陷入沉寂。

他似乎很想出去看看。

無數次，在寂靜無人的夜晚，他會悄悄地燃起燈，借着那一點微弱的燈光，悄悄推開緊閉的窗戶，偷偷看一眼窗外的景色。

“要是能夠出去看看就好了。”

這是不知道第幾次的低歎。

她靜靜地望着他有些悲傷的眼神，似乎也被他的難過感染了，情緒也變得低落。

她偷偷地想，若是自己能夠更強一點，至少能夠說話，是不是就可以幫幫他。

時間在慢慢地過去，從前總是趴在書桌前的少年也長成了大人。

可他的眉頭還是皺着，一直皺着，看的她想伸出手幫他撫平。

于是在不知道離開家鄉的某一年春天，她修成了人形，以女子的樣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