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皺起眉頭,剛要斥責桑娩逾越的舉動。
就見她自然而然地把手落下,四肢舒展地在他面前站定。
他磨了兩下後槽牙,終究是把呵斥咽了回去。
轉而看向站在桑娩身後的松溪,聲音裡帶着幾分壓抑的煩躁“宣、醫師。”
松溪福身應聲後,擡眼對一旁的小宮女使着眼色。
那名灰衣宮女會意,輕手輕腳地掀開垂簾,快步向裡間走去。
垂簾晃動的間隙,隐約可見一條幽深的長廊,直通女皇的寝屋。
而他們此刻所在的大殿廳與之尚有一段距離。
醫師們都在候在女皇寝宮旁的外室苦苦鑽研。
沒過一會兒,那名小宮女就帶着幾名年邁的醫師,來到大殿。
苦澀的藥氣順着掀起的垂簾,傳進大殿廳内。
桑娩不動聲色地放輕了呼吸。
為首的醫師捋着胡須,面向台下兩名少女,沉吟片刻後,出聲詢問“不知你們二位,是誰擁有不死異能?”
松溪指向其中畏畏縮縮的粉發少女“是朱鵲姑娘。”
“她就是那個擁有傳說中的上古鳳凰異能的孩子。”
比起醫師直白,松溪要顯得更委婉一些。
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在場的都是人精,無論用什麼委婉的描述詞也無法掩蓋住朱鵲即将成為血包的事實。
而朱鵲身旁的桑娩,卻是直接被衆人忽視了。
畢竟什麼都沒有,朱鵲的血液珍貴,稀有。
“我需要采集些血液觀測。”
“如果她的血液可以入藥的話,女皇的病将會迎來重大的轉機。”年邁的醫師語氣亢奮,面露紅光地對着秦戈解釋。
站在他身後的醫師們更是壓低聲音,在高台之上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了。
明顯對這一重大發現很是興奮。
朱鵲站在台下,仰頭看向高台。
她透過層層疊疊的紅紗,隻能隐約看到站在台上成片的,漆黑的人影。
通過偶爾傳來的隻言片語,朱鵲終于明白了,他們在讨論什麼。
“有了這個血液,永生藥劑的進度就能推動了!”
“不能一次性抽空。”
“得保持她逾越的心情。”
“把她圈養在實驗室吧。”
不同音色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向是洪水一般向朱鵲沖湧而去。
朱鵲的顫抖着,想要後退、逃離。
但她的下半身卻像是被釘死在地面般,無法挪動分毫。
耳邊的聲音被無限拉長放大,徹底變了調子。
朱鵲緊緊抿着唇,自欺欺人地将頭垂下盯着自己變色發黃的鞋面。
似乎這樣就聽不到他們的交談了。
汗珠順着她的脊椎緩緩下滑,在腰際的衣料上洇出更深的痕迹。
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扔進了水裡,濕淋淋的。
無法換氣、呼吸。
就在朱鵲即将窒息的時候,冰冷的手背忽地一暖。
就好像有人将手伸進了水裡,将她送水底解救上來。
使她得以重新呼吸。
“别害怕,他們不敢傷害你。”桑娩安撫着身旁不斷顫栗的朱鵲。
朱鵲轉眼,看向桑娩的手。
那隻如玉脂般的手指,正搭在她的手背上給予着她溫暖。
朱鵲動了動嘴,對着向她釋放出善意的桑娩,展露微笑。
但僵硬的嘴角上揚,露出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桑娩拍了拍朱鵲的手背輕聲道“不想笑也沒關系。”
漂亮的人,說話也漂亮。
朱鵲緩緩垂頭,盯着相疊的手沒有接話。
黃與白,色彩鮮明。
中間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橫溝。
一如她們的人生。
她下意識地蜷起自己粗糙的指尖,自殘形愧。
那一抹溫暖,也迅速褪去。
隻留下寒意。
朱鵲有些不解。
明明桑月剛剛還站在高台上,為什麼要下來,站在她的身邊。
是為了凸顯她的善解人意?
還是想讓自己襯托她?
朱鵲咬着唇瓣,面容逐漸扭曲。
高台上。
秦戈掃了眼醫師,沒過多猶豫“去吧。”
他也同意醫師的說法,朱鵲的血液究竟能不能入藥,還有待考究。
醫師們瞬間停止讨論,齊聲應道“是。”
緊接着便快步走下台階。
“對了,那個蟲果也一起檢查下。”秦戈隔空點向桑娩,對着摩拳擦掌的醫師們提醒道。
其實也不怪醫師們興奮,距離他們上一次遇見能夠給予人新生延壽的還是十年前的“時間掩蓋者”
隻可惜,這樣神奇的種族,卻滅絕于商人協會的貪婪下。
如若不然,女皇的病也不會無藥可醫。
*
食指長的針頭刺進朱鵲手腕的瞬間,鮮紅的血液便順着膠管流進容器内。
拳頭大小的正方體容器,很快便被裝滿。
朱鵲身子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搖搖欲墜。
就在她即将昏厥之際,身子被一隻滿是斑點皺紋的手扶住。
李醫師掰開朱鵲的嘴,将翠綠色的藥丸塞進她的口中。
苦澀的藥丸,瞬間就在她的口中化開。
一股涼氣順着朱鵲的嗓子灌入心肺,将渾渾噩噩的她喚醒。
“桑護衛,還請您将蟲果放在托盤上。”
桑娩從朱鵲那邊回神,見松溪正帶着宮女站在她的面前。
“稍等。”她彎着眉眼,輕聲道。
儲物格内,原本黯淡無光的格子重新恢複了光亮,連帶着上方‘升級中’的字樣也跟着消失不見。
此時的水仙刺在儲物格内左右搖擺着,就連它頭頂的青色果子也跟着一起搖擺。
桑娩随手從水仙刺上摘下一枚果子。
再張開手掌時,那枚拇指大小的果子便赫然出現在她的掌心。
桑娩将那枚果子,放在托盤内。
宮女見狀,福了福身,輕聲告退。
“醫師們最快也要小半天才能分析出它們的作用,并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