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詭異又混雜的腔調。
像是多種聲音的混合,又像是某個遠古巨物的喟歎。
随着這腔調的響起,翟先生他們臉上的癡迷之色更甚,身上也迸發出了無比強大的力量,操控着輪椅掙脫了幾位玩家的束縛,一步一步地朝着舞台的方向靠近。
至于在場的玩家們...
在嘔啞嘲哳的樂器聲轉變之後,原本清明思考的大腦,驟然被一層濃郁的灰霧所籠罩,逐漸變得渾渾噩噩。
模糊呢喃的呓語,此時,就像是蠱惑人心的咒語,摧毀着玩家們的心神。
持續不斷的、無孔不入的詭異聲音鑽入鹿可他們的耳朵裡,化為一個個神秘的文字,在他們被灰霧所覆蓋的腦海裡旋轉、跳躍。
又在定格的一刹那,支離破碎。
化為一縷又一縷的灰色霧氣,溶解進了灰霧裡。
鹿可、葉寒、樓慕青他們這些在場的玩家們,在詭異腔調變化的一瞬間,整個人的動作都開始變得遲緩,思緒也開始變得混亂,一種說不上來的戰栗、惶恐、迷茫的感知開始蔓延。
仿佛是從地底的深淵爬出,一寸一寸的攀爬上了他們的腳掌、大腿、胸腔,以及他們的腦子;又或者是從舞台上流淌着的音樂裡傾瀉而出,一次又一次的從吹拉彈奏的樂器周圍開始蔓延,侵蝕着每一處的空氣,密不透風、牢不可破的包圍着在場的所有人。
隻是對于住戶和舞台上的演奏者來說,這晦暗不明、呢喃模糊的呓語恰如仙樂,令人着迷,使人向往。
他們宛若虔誠的信徒,操控着輪椅,在離舞台最近的地方,如癡如醉的傾聽着演奏的音樂。
眼神專注而赤忱,除了舞台上的工作人員外,再也看不見其他。
聽到興起時,竟毫不避諱的直接從輪椅上站起,雙腳踏踏實實的落在了地面上,手舞足蹈起來。
旋轉、跳躍、提手、擡頭、扭腰、跨步等等...
六個年過半百、行将就木的老年人,站在舞台邊,幹枯瘦柴、卡頓遲緩的身軀,此時此刻,動如脫兔,一舉一動間都帶着虔誠熾熱。
整齊劃一的動作,帶着說不上來的奇異韻調和節奏,配上他們蒼老褶皺的面容,沒有一絲一毫的美感,隻覺得毛骨悚然,像是古老巫族的祈神舞...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關注他們。
舞台上的穿着嚴嚴實實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們專注認真的使喚着手裡的十八班樂器,舞台下大半部分淹沒在黑暗裡的玩家們,在古怪奇異的呓語下,已經自顧不暇。
在不斷攪動的戰栗、惶恐、迷茫的感知下,思緒就像是生了鏽的齒輪,不再轉動,極緻的困意也從四面八方湧來,伴随着一個個由聲音演化為神秘文字又潰散形成的灰霧,一層又一層的侵蝕又包裹住了他們的腦子和精神。
僅僅是半首曲調的時間,之前還站立着的玩家們,一個又一個的癱倒在了地上,眼皮子都耷拉着閉了上去。
四肢發軟,精神潰散,意識糊塗。
這般凄慘的他們,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在舞台邊緣起舞的那些住戶們了。
隻是在所有的玩家都癱倒之後,音樂聲沒有停止,舞蹈也沒有停止。他們依舊虔誠而熾熱的演奏着、舞動着,像不知疲倦的小鳥,亦或是忠誠的信徒。
為他們的主宰獻上最熱烈的信仰。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左右。
一曲終了。
翟先生他們收斂了眼底的癡迷和眷戀,一臉正色,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正襟危坐的坐在了輪椅之上。
穿着白大褂的那些工作人員們,也像是從夢魇中驚醒似的,之前專注熱烈的表情消失不見,呈現出了幾分恍然和迷茫。
在吹拉彈奏起樂器時,剛開始還是由他們自己本身主導。直到後來一股神秘莫測的不可言說的力量降臨,剝奪了他們身體的控制權,好似中了邪一般,演奏出了一股奇怪的腔調,像是稀奇古怪、晦暗不明的呓語。
随着呓語的響起,身體便更不受控制了,意識也開始昏昏沉沉,心底也莫名浮現了十分的虔誠和向往,維持着赤忱的微笑,任由着神秘莫測的力量操控着演奏完整整一首曲子。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每一次召喚神降,都會出現一樣的情況。舞台上的工作人員們雖然在清醒後有些恍惚,但也極快的調整了心态,将手上拿着的樂器恭敬的放在了一邊幕布後面的架子上。
“咔哒——”一聲輕響。
原本被猛烈關上的音樂廳的大門,被外面的人輕而易舉的打開,在場清醒的人卻并沒有轉頭看門外的光景。
“哒哒哒”的腳步聲和“咕噜咕噜”的滾輪聲同時響起。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黑色西裝褲、黑色高跟鞋的女士從門口走到了舞台邊緣,她的身後跟着一個推着推車的矮矮胖胖的同樣穿着白大褂的女士。
是護士長馮蓉和娃娃臉護士。
護士長馮蓉依舊是一副高傲又不失恭敬的模樣,至于娃娃臉護士,則是配合着帶上了一個口罩,低垂着腦袋,有些畏縮,隻顧着悶頭走路,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隻是腦袋上貼着的紗布,在烏黑的發絲和白色護士帽的夾擊下,有些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