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離開賈府的時候,還是收下了那支冷冰冰的鑲寶石碧玺芙蓉花簪。
黛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反倒是月琴面有不忿,上馬車前,狠狠瞪了一眼賈府正門的一對石獅子。
“姑娘,他們真是欺人太甚,腦袋不想要了,敢這麼欺負我們!”
黛玉噗嗤一聲,有了笑意:“那時候還不是咱們呢,那會兒啊,我和青山還小,兩個人都病蔫蔫的,隻有父親母親一直深信我們能好起來。在賈府眼裡,也許林府就唾手可及,不怪他們垂涎三尺。”
“那姑娘還答應幫她,豈不是應了那句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要我說,就該以牙還牙,讓她們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才過瘾。”月琴尤不解氣。
黛玉指了指月琴手裡疊好了的書信:“用這個來交換你記下來,她按了手印的這個,便值得。等恰當的時候再拿出來給父親母親看吧,現在還沒到圖窮匕見的地步。到時候母親看了,也不會再幫她們更多了。”
“不過,”黛玉輕歎,“作為一個母親,她如此打算,總是沒有泯滅良知。”
黛玉想起剛剛王熙鳳最後還沒忘記讓黛玉帶上那根芙蓉花簪,哀哀求道:“林姑娘,我知你什麼也不缺,但這根簪子我實在喜歡,再放在這裡,怕是難逃一劫。不如給她找個清白的去處...”
黛玉便接了過來。
此時黛玉淡聲和月琴吩咐道:“找個可靠的人,先保管着,若之後...再交還吧。”
月琴明了,她雖喜歡快意恩仇,但黛玉的處理方式,仿佛也不是不可以。
黛玉撩起馬車上的珠簾,最後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賈府,她想起幾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有些緊張。
呼啦啦一大群丫鬟和婆子簇擁着她們去拜見賈母。
而今,也許是天氣灰蒙蒙的,也許是門庭冷落,偌大的賈府,看起來蕭條而灰敗。
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黛玉絲毫沒有留戀,放下了珠簾,轉頭目視前方。
前路輝煌燦爛。
身後的賈府,充分印證了形勢比人強這句話。
以前探春帶人研判過大觀園的再利用,這個事兒還沒開始,就被中斷了。
而今,也許是終于認清了入不敷出的現實,在賈母的授意下,王夫人帶着王熙鳳和探春,又重新開始琢磨怎麼開源節流。
探春懂事,前事翻篇,并不抱怨。把原來的想法又梳理一番,一起商議。
于是不光大觀園要利用起來,主子們身邊服侍的人也要縮減。
“早點放下臉面就好了。”探春和王熙鳳悄聲說道。
“你以為這就有用了?不過是咱們小打小鬧,能撐一陣算一陣罷了。”王熙鳳并不看好。
探春盯了她一眼,眼神中略帶探究之意,她覺得王熙鳳和從前确實不太一樣了。
但要說哪裡變了,又說不上來,大概就是整個人都沒了那股精氣神,垮了一點下去,甚至指甲上杏紅色的染甲掉了一個角,兩日了也沒見補。
探春以為是尤二姐和秋桐給王熙鳳添了煩惱,隻是哥哥嫂嫂屋裡的事也不方便插嘴。
當下便隻說:“嫂嫂别灰心,隻往前看,總會好起來的。何況你現給巧姐兒做着榜樣呢,可不要喪氣。”
王熙鳳也看向探春,探春是賈府姑娘中數一數二的尖兒,姑娘家是嬌客,探春生的又好,神态間泰然自若,一雙明眸顧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