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雨,肮髒的小巷。
赤葦看着那個頂着大雨吐完就抽煙的怪人,隻覺得莫名的熟悉。
可還沒等他在記憶裡檢索出誰能跟面前這個人對上号,那個人就朝他側過了頭。
煙絲一縷一縷消失在雨中,煙頭瑩瑩的火光在黑夜的雨中寂靜地燃着,周圍隻能聽見雨水順着排水口沖出時的水聲。
他好像在隐約中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秋山京治。
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喃喃地問出了口,“……秋山,是你嗎?”
他對面那個看似怪人,實則是秋山本人的人,在模糊的黑夜裡擡起了頭。赤葦不知道秋山是不是也覺得出人意料,但他本人倒是很驚訝。
他們已經将近兩年不見了,他還能肯定地、即使不敢置信也依舊确信地、一眼認出她。
而且他還記得這家夥分明不能抽煙。
赤葦深深地皺起眉頭。
……
他真正知道“秋山”這個人還是高中一年級的某一天。
那時他未滿十六,剛剛當上排球部二傳手,每天都要跟容易失落的木兔前輩訓練很長時間,還要擔任班委,日子過得很充實。
"赤葦同學在嗎?"隔壁班同學在後門叫他。
昨天剛剛換座位,他由一個靠門的後排調到了一個比較靠窗的更後排,隔壁桌是個角落裡的空位。
赤葦擡起頭,舉起手來,應了一聲,"在。"
赤葦走到門口跟他打了個招呼,隔壁班同學遞給他一份前幾天小測的數學卷,要他給班上的同學,赤葦是課代表。
"赤葦,剛剛我去辦公室數學老師給了這個,說就剩這個同學沒取了。"
赤葦覺得有點奇怪,班裡同學的卷子他上午就取來發給大家了,多出一份是他拿卷子時漏了誰嗎?可并沒有人向他反應。
赤葦接過卷子打開,上面的字寫的潦潦草草不過也勉強算得上秀氣,班級寫着六班,姓名欄裡龍飛鳳舞寫着大名——"秋山京治"。
"京治"。
赤葦看着試卷上的名字頓了一下。
隔壁同學看到頓住的赤葦心裡好奇上來了,把頭湊了過去,看到了卷子上的姓名,他驚訝地用手肘怼了怼赤葦,"赤葦,這個同學的名字跟你一樣欸,怎麼我沒聽說過?"
"嗯,我也沒聽說過。"赤葦淡淡地往旁邊挪了一下,避開了他的手肘,然後合上了卷子。
"京治"是好像個少見的名字。反正赤葦以前沒見過跟他同名的,他倒是有點好奇這位"京治"是不是也是爸爸媽媽的名字各取一個字。
"诶?這人不是你們班的嗎?"被赤葦避開的同學完全沒有發覺,聽到赤葦回答繼續迷惑地問。
“赤葦你不是記不住同班同學的人吧?”
赤葦猶豫了一下,也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他扭頭看向他座位旁的空位,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那個"京治"就該坐在那個位置。
班裡隻有那一個位置是空着的,那個"京治"無論是轉校生還是開學一個多月沒來的同學,都應該坐那裡吧。
"秋山應該是那個位置的同學。"赤葦回答。
同學看着赤葦指的那個空位,撓了撓後腦勺,搞不清楚赤葦班的狀況,這時,上課鈴響了,他便不再糾結别人班的事情,跟赤葦打了聲招呼回自己教室上課。
老師進來了,同學們匆匆忙忙從門口湧進教室,赤葦也随着大家進門往回走。
路過那個空位置,赤葦猶豫了一下,把卷子放進了桌洞裡。
總覺得是個麻煩人物。赤葦看着剛剛被自己放到書洞裡的卷子想。
……
"啊,你說秋山啊,她因為身體原因請假住院了,那孩子好像體質不太好……讓我想想,她應該是前幾天來過一次,哦對了,就是小測那天,考完就走了。"
卷子在書桌裡呆了幾天,空位還是沒有人。赤葦在某一次送作業的時候問了數學老師,也是他們班主任,有關這個好幾天沒來的新同桌的情況,然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前幾天那個同學來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
……是身體原因嗎?
赤葦心裡為自己擅自猜想她是個“麻煩人物”道歉,這個同學聽起來很可憐,好不容易為考試來一次學校、考出好成績,卻看不到結果。
赤葦想起秋山那份滿分的數學卷,他覺得那應該是個聰敏又努力的同學。
換做是他努力學習卻因為身體原因經常不能上學,一定很難過,等那個新同桌回來,他們一定會好好相處的。
赤葦這樣想着,出了辦公室,下樓,穿過能隔窗看到謝了櫻花的櫻花樹的走廊,走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