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程笑悍不畏死地沖出花床,應龍登時暴怒,雙翅間金光大漲,六道水龍卷憑空出現,将程笑的前路和後路牢牢鎖死。
應龍的怒吼在天地之間回響:“無知小兒——!”
水龍卷越縮越緊,程笑站在風暴中心用力揮刀,高能粒子好似無頭蒼蠅般在水牆裡打轉,每次往外推平數尺,又會有源源不斷的水分子反撲回來。
水汽模糊了他的視線,程笑想道,原來這就是全盛狀态的洪荒先天神,物理法則在他們面前猶如廢紙。
一力降十會。
前後左右全被黑壓壓的水牆包圍了,程笑喘着粗氣,擡起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預感到今日恐怕要交代在這了。
想到這裡,他無聲地笑了下,片刻後輕聲道:“如果我死了,就帶着這把刀去找他,知道嗎?”
話方落音,袖口就被狠狠地啄了兩下,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小丹雀怒氣沖沖地掙紮着要出來。
但程笑沒管。
他平複好呼吸,微微閉了下眼睛,而後再次擡起手腕,緩慢地堅定地揮出一道刀氣。
這一刀凝聚了他八成的神力,高速震蕩的刀身震得他虎口發麻,指尖一抖差點脫力,手背上也不可避免地被粒子流劃出了幾道血痕。
好在這一擊總算是起了點效果,水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開兩邊,一條狹長的過道在程笑面前徐徐展開,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然而他的神力終究有限,一口氣沖出去數十米後,刀氣已經衰微成了透明的光點,而前方依然是望不到邊際的黑水。
水牆再次向他兜頭壓來,并且比之前聚攏的速度更快,那些潛藏在水中的蟲虺蠢蠢欲動,紛紛露出了垂涎的口器。
程笑沉下目光,渾然不顧洇出了鮮血的手指,将高頻刀的切割頻率強行催動到極限,正準備來個魚死網破,一根柔軟的藤蔓不容分說地纏上了他的腰間。
下一刻,他身體一輕,整個人被藤蔓拖着沖進漫天洪潮之中,嘩啦啦的水聲震耳欲聾,足以碾碎鋼筋鐵骨的水壓恨不得把他的腦漿都擠出來。
似乎被充斥口鼻的深水折磨了幾千年,又似乎隻是一瞬間,程笑感覺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涼的懷抱,凍僵的身體後知後覺地發起抖來,耳邊響起一個愠怒的聲音:“不管不顧地往前沖,還扣着丹雀,你腦子進水了?”
是啊。程笑迷迷糊糊地想着,我現在腦子裡全是水,不然怎麼會覺得連你罵我的話都這麼好聽。
但他剛從深海水壓裡被提溜出來,這會兒耳鳴得厲害,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張從雲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程笑隻覺得手腕被人捏了兩下,一陣熟悉的飓風就從袖口湧了出來。
他艱難地掀起眼皮,隻見張從雲已經站在兩步開外,丹雀掠過他的身側,徑直沖向雲海中金麟爍爍的應龍。
他轉過頭,目光冰冷地掃視過程笑臉上和手上的傷口,沒什麼表情地說道:“等會再收拾你。”
說完,他縱身踏上雲端。
兩位上古大神鬥法,即使是在洪荒時期,那也是禍及三界的大劫。
或許是考慮到城裡還有數萬凡人,張從雲索性抛棄了本體血藤,直接将戰場引到了九霄雲外。
程笑隻能看到雲層中交纏不休的金光和紅光,聽到天外不斷炸響的九天鳴雷,卻判斷不了局勢如何誰占上風。
遠處那三個正神顯然也不比他好上多少,花神女夷眼見局面發展到了難以收場的地步,當機立斷掉頭就走,絕不摻合這些高層鬥争。
聞仲就沒那麼好的脾氣了,他俯視着程笑,金鞭随手抽出數道雷光,冷冷地說道:“你現在讓開,我可以不對你出手。”
程笑擡起頭與他對視,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則,回敬道:“你現在滾回仙宮,我可以隻扣你績效,不寫勸退通知書。”
聞言,雷神額角青筋暴起,再也顧不上什麼臉面,金鞭眨眼間就化為無數殘影向程笑襲來。
高頻刀易攻不易守,程笑的神力又所剩無幾,隻好一邊與鋪天蓋地的雷光周旋,一邊用護體結界硬扛。
前後兩輩子加起來也沒這麼狼狽過,程笑覺得自己變成了打地鼠遊戲裡的小地鼠,但凡在同一個位置停留超過一秒鐘,就會被不知多少萬伏特的驚雷劈成焦炭。
但他還是忘記了,自己不是在四通八達的地鼠洞裡,而是站在滔天的洪水之上。
金光聖母悄無聲息地降落到了花床上,粗實的花枝完全遮掩住了她的身形。
她目光陰沉地看着寶鏡鏡面崩開的裂紋,擡起手引出數道蛇形電流,而後将那紫光傾瀉的小蛇放入水中。
數息之後,這片水域,通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