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數不清的魚像受了蠱惑,紛紛撞在了方遠仁的掌心裡。
……
日掩黃昏,方遠仁用火折子點起火,把盛滿了魚的瓦罐架在火堆上,沉默地盯着開始冒出香氣的罐子。
坐在一旁的顧星洄不斷地瞄他,從小溪回來後,方遠仁就沒怎麼講過話。
顧星洄直覺方遠仁情緒不好,抿了抿唇,拉了拉方遠仁的衣袖:“阿仁…”
“嗯?”
“阿仁好像不開心…”
方遠仁擡眼,顧星洄蹲在自己面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瞧着像做錯事的小狗,模樣有些可憐。
他伸手摸了摸崽崽的腦袋,扯出一個笑容:“沒有不開心,隻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還沒回過神來。”
要說不開心麼,确實是有些郁悶。
以前從不覺得生活中會有那麼多的突發狀況,每天和自己的道侶在一起,談天說地,歲月靜好。如今遭遇這變故,傍身的靈力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複,遇到些妖怪山精的,除了逃跑外,就隻剩下獻祭這一條路。
怎麼說,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要不是今日的陰差陽錯,換做是另一個開了靈智有野心的妖獸,他和星洄今日就得雙雙斃命。
方遠仁心有思緒,原本明朗的眉間就染上了些低沉,看起來愁緒萬千。
顧星洄見方遠仁仍是低落,就想站起來抱他,沒想到蹲的久腿發麻,晃了一下,差點撞上沸騰的瓦罐。
“小心!”
方遠仁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來,連連查看:“有沒有燙到?”
顧星洄搖了搖頭,雙臂攬着方遠仁的脖子,把腦袋埋在他肩膀上,小聲地喚着:“阿仁……”
吓到這孩子了。
方遠仁的自責又上一層,連忙摒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恢複了一貫的溫柔:“是我不好,吓到我們星洄了。”
顧星洄很快地搖了搖頭。
瓦罐沸騰了有一段時間,濃白的魚湯開始散發出香氣,白氣氤氲在昏黃色的光暈裡。
“好了星洄,我們要準備吃飯啦。不管怎麼說,這是我們一起辛苦的結果。”
顧星洄被輕輕地放在地上,看着恢複了原來神情的方遠仁,很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崽崽舉起雙手,眼裡亮亮的:“吃飯!”
魚的數量足,又在瓦罐裡熬了這麼久,早就炖的鮮香軟爛,稍微一扯,魚肉就能完整無損地被剝下。
方遠仁把挑好的魚肉放在碗裡,又盛了點湯:“這都是土地廟裡的碗筷,是村民們配備給侍神者的,我們先借用着,一會兒洗幹淨了還給人家。”
顧星洄被魚湯的香味饞的直流口水,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少了點蔥和姜,不知道會不會腥,”方遠仁抵着碗,淺淺地嘗了一口:“味道有些淡,但是好鮮呀,還有些回甘,是好喝的,星洄可以放心喝。”
顧星洄雖然脖子都要伸斷了,但他也沒催促,就一直仰着頭巴望着。
方遠仁見狀,加緊速度給湯吹了吹氣,确保碗邊不會燙手後,才把碗放在了顧星洄手裡:“呐,嘗嘗。”
顧星洄攥着筷子,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塊魚肉到嘴裡。
濃香的魚湯将原本就嫩的魚肉浸得更軟,入口即化。顧星洄眼睛一亮,又扒了一筷子到自己嘴裡,滿足得耳朵都豎了起來。
“好吃嗎?”
顧星洄拼命點頭:“嗯嗯嗯!”
難怪阿仁早上說到喝魚湯的時候那麼興奮。
真的是,很好吃很好吃的東西,比那些橘子幹餅好吃多了。
方遠仁笑了笑,從瓦罐裡又撈出幾尾魚,專心緻志地去骨,放涼一些後,夾進了顧星洄的碗裡。
“謝謝阿仁!”
“不客氣星洄,多吃些,長高高。”
鄉間的夜晚來的快,暮色很快就吞噬了最後的黃昏,幕天席地裡,方遠仁和顧星洄坐在一塊粗糙的石頭上,喝着簡單的魚湯,臉上滿是笑意。
顧星洄喝下最後一口湯,小小地打了個飽嗝。
方遠仁也放下碗,問道:“吃飽了?”
顧星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方遠仁眼中笑意漸深:“明天還想吃嗎?”
“想!”
方遠仁一邊把瓦罐和碗都收在一起,站起身朝溪水走去:“好。我去洗碗,順便看看今天的陷阱抓到蝦沒有,星洄到裡面去等我。”
顧星洄也知晚上在外面晃不安全,很是乖巧地應下了。
晚上的溪水比起白天更加寒冷,方遠仁的手剛浸下去,就嘶了一聲。
他連忙把手拿起來,蹲在岸邊搓着手,想着把手搓熱了再放下去。
趨于平靜的水面呈現着夜的一切。
不遠處的水面,赫然倒映着一雙熒綠色的眼睛。
那目光,幽深又殘忍。
方遠仁猝不及防,吓得後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