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洄整個人都在發抖。
就算被方遠仁攬在懷裡,他也依舊僵硬,垂在兩旁的手緊緊握拳,手背青白。
“沒關系星洄,不要緊,”方遠仁把他抱起,溫熱的手掌撫摸着他的腦袋,極盡輕柔地勸慰:“我們現在回家去,好嗎?”
顧星洄把頭埋得低低的,緊繃着下颌,沒有說話。
完了,崽崽自閉了。
方遠仁抱着顧星洄,有些手足無措。
他能斷定方才定是有背後的靈力幹擾,才讓原本已經泛起綠光的靈氣球又黯淡了下去。
但就算知道又如何,既然在衆人面前,在篩選中有此選擇,想必定有些不安的因素在内。
虹劍派門口依舊圍着一大片人,沒有通過篩選的,想看看别人的結果;通過篩選的,想看看哪些人以後是自己的同窗。
“星洄?”方遠仁拍拍他的脊背,再一次開口:“真的沒關系,不要為這個難過。晚上給你做紅燒排骨吃,好嗎?”
顧星洄惶然的心終于落定。
阿仁沒有不要他,甚至還依舊對他這麼好。
他把頭抵在方遠仁肩上,無聲地啜泣。
那名拿着筆在記錄的弟子目光一直往這邊看。
這一大一小好像跟普通人确實不太一樣。
别人家的孩子沒通過篩選,陪在他們身邊的父母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失望遺憾的眼神,語氣雖是安慰,但也帶着責備。
隻有這一對,這個大人好像完全不在意這個結果,反倒是這個小的,耿耿于懷。
“好,那我們走吧。”
方遠仁的唇輕輕點在了顧星洄的額上,轉過身就要離開。
一道劍芒随着呼喊破空而至:“慢!慢着——”
一位黃發紫衣的老者,從劍上一躍而下。
在一衆“仙人來了”的呼喊中,地上黑壓壓地跪滿了,隻留一地後腦勺。
老者先是走向那兩名站在靈力球後的弟子,問詢了一番,才走向被迫停下腳步的方遠仁。
“小友,我是虹劍派護法闵真河,方才這位觸碰的靈力球,是麼?”
闵真河的目光一直定在顧星洄的綠頭發上,眼中情緒變換。
方遠仁靈力還沒恢複,無法判斷此人修為,也推測不出他的目的,就牢牢地護着顧星洄,才問道:“是的,請問是發生了什麼事?竟驚動了護法上仙。”
這語氣,禮貌又疏離。
完全沒有凡人見到修道者那般的狂熱和癡迷。
還孤身一人帶着孩子。
有點意思。
闵真河細細地打量着方遠仁,原來是個靈脈枯竭的修仙者。
想來定是與門中哪位女子定情,觸了門派逆鱗,被洗去了一身仙骨,才落魄至今。
他面上帶了些笑:“原來是仙友,恕老夫眼拙,方才沒能看出。”
這人,雲淡風輕地點出了自己的身份。
方遠仁皺起了眉頭。
“是這樣,方才靈力球感受到了些特殊的力量,這力量在以往的考核中完全沒出現過,靈氣球無法識别。但我虹劍派一向選人唯賢,生怕錯過了每一個好苗子,所以老夫就追了出來。”
“好苗子”三個字,讓顧星洄緩緩擡起了頭。
感受到衆人各懷鬼胎的視線後,方遠仁神色愈發疏離戒備,笑道:“他應當沒有這樣的力量,護法上仙說笑了,您這番話,要傷了許多父母的心。”
兩番試探下來,誰也讨不到好。
闵真河收起内心的輕視,開門見山:“這孩子确實是木靈根,隻不過我虹劍派一向推崇金土二系,對能克制土系的木靈根收的較少。但這幾年門派确實沒什麼好苗子,所以想請問一下仙友,是否願意讓孩子來虹劍派修習?”
方遠仁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捏了捏顧星洄已經完全擡起的臉,目光隻放在他那張方才哭的有些紅的臉上,輕聲問:“你想嗎?”
兩人一離開,闵真河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死死地盯着顧星洄的頭發,眼中異芒閃現。
負責記錄的弟子咬着毛筆,撞着膽子上前:“闵長老,這孩子?”
“就這麼辦。這絕不是一般的小孩,我竟然看不透他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量。”
闵真河向前踏上嗡鳴的劍,化作一道劍芒迅速離開。
刺目了一下午的太陽開始消退,道道悶雷砸在遠處逐漸形成的烏雲裡。烏雲像是被團住了,密不透風地凝在一起,被外頭的風雨逼得動彈不得。
一道閃電伴随着闵真河突然的頓悟。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
那孩子,像是被包在什麼容器裡,外頭浮動着可怖的力量,内裡卻是一片虛無。
難怪自己怎麼看,都看不到他身上像其他小孩一般,正常的經脈和血肉。
不行,這種事,得告訴主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