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紛揚,落了些在顧星洄的肩頭。
“星洄!”
方遠仁喊了一聲,想也不想地撲過去。
顧星洄正拿着手帕擦着照夜的劍身,感知到一道踉跄的人影朝自己撲來,略微皺着眉頭避開,不冷不熱問:“……我們認識?”
方遠仁向前跌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他一下就局促了,臉頰緊緊繃着,期期艾艾問:“你、你現在幾歲?”
顧星洄雙指抹去照夜身上的雪迹,挽了個劍花,垂眸答道:“十四。”
十四歲,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也許這會兒,顧星洄還沒見過他,所以不認識他。
不是忘了他就好,方遠仁舒了口氣。
饒是如此,他還是有些窒悶,胸膛起伏着,語氣稍顯生硬:“……現在身上還有不舒服嗎?”
顧星洄奇怪地看他一眼。
黑得清亮的眸子在方遠仁臉上停了好一瞬,又禮貌地垂下視線,微微颔首:“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謝謝關心。”
方遠仁感知到顧星洄話語裡的冷淡少了,忙走前了幾步,摸了摸照夜:“照夜還好嗎?”
顧星洄是出了名的惜劍如命之人,尤其是一直伴随着他的照夜,更是獨受恩寵,無人能觸碰。照夜自己也争氣,若是有人不長眼非要上前,就讓他嘗嘗劍氣的厲害。
可此時,無緣無故被外人觸碰的照夜不僅毫無反應,甚至還翹了翹萎靡不堪的劍尖,輕輕碰着伸過來的瑩白指尖。
還不夠老練的顧星洄面色大變,慌忙轉過手腕,把照夜收在了背後,不可置信:“你……”
“抱抱我,星洄。”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像是洪水猛獸,生生把顧星洄逼退了好幾步。
他面上有些紅,看向方遠仁的神色帶着些薄怒,道:“這位公子,請自重——”
話音未落,在雪光和暖陽中,方遠仁已經向前一撲,像一隻薄翼的蝶,落在了顧星洄懷裡。
被風雪浸冷的腰身毫不避諱地相貼着,明明是極冷的,卻很快暈開一片不自然的力度。
顧星洄呼吸一滞,猛地推開方遠仁:“……抱歉。”
一晃眼,顧星洄的身形就出現在百丈開外,消失在風雪中。
還沒傳開的溫暖很快又泛起冷意。
方遠仁慢慢地垂下雙臂,垂下視線。
兩雙踩在雪地裡的腳印交疊又泥濘,卻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算了,隻要星洄能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他歎了口氣,找了個暖陽暈開的角落,坐了下來。
沒想到,顧星洄這一去,好幾個時辰都沒有回來。直到方遠仁心急如焚地找了一圈,才在一個不起眼的山洞裡,看到了抱着照夜眼淚汪汪的顧星洄。
顧星洄身量又縮了回去,一頭綠發亮的惹眼,小狗似的眼裡滿是水澤,是三四歲的樣子。
“洄崽?”
看到來人,顧星洄嘴角往下一撇,傷心欲絕地起身,蹬着小短腿就撞進了方遠仁懷裡:“嗚嗚嗚阿仁……你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你了……”
此時的顧星洄,是第一次重生後的顧星洄,有着和方遠仁之間的記憶。
方遠仁連忙蹲下身,拍着他的後背哄他,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變回來了?”
顧星洄哭得臉都紅了,什麼也說不出來,隻知道抽抽噎噎地往方遠仁懷裡拱。
一陣缥缈之風,靈源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抱着雙臂說:“因為他現在靈力還不穩定,所以身形記憶等都會錯亂。”
方遠仁順着顧星洄的綠發,依舊不明所以:“請師父明示。”
靈源饒有興趣地飄到顧星洄面前,在他看來時突然化作一道青煙,心情很好地在顧星洄被吓出來的眼淚中解釋:“你可以理解為他現在有兩套記憶。一是他重生前的所有記憶,二是他重生之後,和你的那段記憶。”
方遠仁垂眸,指腹揉了揉顧星洄濕漉漉的小臉,說:“難怪剛才他十四歲樣子時,不認得我。”
“當然,因為在他本身的記憶裡,十四歲之前,你不在,所以他當然不認識你。”
在方遠仁的懷裡,顧星洄很快就安靜下來,他吸了吸鼻子,安安靜靜地靠着方遠仁的臂彎,時不時露出眼睛偷看靈源。
這等小孩行徑讓靈源啧了一聲,他嫌棄道:“估計是照夜的靈力不夠完全支撐他從溯芳木的狀态中脫離出來,才有了這種不穩定的情況。不過你也無需擔心,折劍池裡的靈力足夠,隻要等照夜汲取滿靈力,他也會越來越穩定。”
軟軟的手指突然摸上了自己的臉。
方遠仁垂眸,發現顧星洄正悄悄地拿手碰他,被他發現後,就拍手笑着,把腦袋靠在他肩上。
“那——”方遠仁深吸了一口氣:“他最終會以一個什麼樣的狀态和記憶在我面前呢?”
靈源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聽天由命吧。畢竟這種逆天而為的事情,很容易遭天譴出意外的,你說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