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洄隻有還沒成為掌門前才會對自己行弟子禮,現在顧星洄這身體,看起來起碼也有十八歲,十八歲他早就是掌門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動作?
準備拍顧星洄肩膀的手停了下來,靈源問:“你腦子跟不上你身體?”
顧星洄眼中帶了些迷茫,把頭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師尊?是弟子哪裡做的不對惹師尊生氣了?”
靈源看了一眼強掩失落的方遠仁,長歎了一聲。
“他,你還記得嗎?”
顧星洄順着靈源的視線看向方遠仁,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一個見不得光的小奴,也能讓師父上心?
片刻,顧星洄謹慎道:“師父也知道他嗎?”
靈源瞪他一眼,突然提高了聲音:“滾去練你的劍,别在這丢人現眼!”
無緣無故被呵斥了的顧星洄低着頭迅速應是,連忙走到劍池旁。
但是,一向疼愛他的師尊為什麼突然呵斥他?
劍光雪影中,顧星洄難得分心,視線一直窺探着靈源。
靈源在原地沉默許久,才飄向方遠仁。
方遠仁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沒什麼反應,見到靈源後便起身向他行禮,顫巍巍的。
見方遠仁愈發頹唐的神色,靈源的語氣也急促不少,忙道:“沒事阿仁,快起來吧。”
方遠仁剛直起身,就感覺靈源的靈體把他抱了個滿懷:“沒關系的阿仁,沒關系,給他一點時間,這混小子會想起來的。”
方遠仁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靈源缥缈的身體根本沒辦法給方遠仁實打實的擁抱,見方遠仁這個樣子,心疼的不行。
“來來來,阿仁,你坐下,坐下說。”
“魂體脫離溯芳木以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差錯,但你放心,師父向你保證,他日後都會想起來的。”
方遠仁滿腔酸楚,隻一個勁的搖頭。
“當務之急,你要先養好你的身體。你經脈俱斷,若得不到醫治,怕是要出大事。”靈源手指微動,用大氅把方遠仁包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之前那麼多苦都吃過來了,現在馬上就能享福了,可不能就這麼沒了呀。”
靈源一攤手:“你要是真英年早逝,就隻能陪我在這裡下棋咯。”
方遠仁埋着腦袋,一句話哽的不成調:“我會、會的,謝、謝謝師父。”
“謝我幹什麼。”察覺到顧星洄愈發明顯的視線,靈源很是不滿地瞪了過去,并揮了一下拳頭:“要不我上去幫你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方遠仁連忙抓住了他虛幻的手臂:“别……”
“好了逗你的,知道你心疼他了,”靈源打趣了幾句,問道:“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方遠仁抹了一把眼睛,遙遙地看了顧星洄一眼,說:“星洄方才便說要回門派,我想着現在肯定不能告訴他門派的這些事,就想着還是先回到懷澤鎮。”
靈源點了點頭:“确實,他現在不能被過分刺激,否則很有可能靈力潰散,神智失常。”
風雪中,兩人同時看向無心練劍的顧星洄。
“這樣也好,若是秦沫命大,有你們三個在,日後星雲派也還有重建的希望。”
方遠仁跪直身體,向靈源深深一拜:“弟子方遠仁沒能協助掌門守住門派,讓門派蒙羞,愧對師父教導。”
“诶诶诶這是幹嘛呢,”靈源連忙扶起方遠仁,安慰道:“碰到那樣子心術不正的門派,你們能有什麼辦法。沒事,我相信星洄日後都會解決這些事情,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自己養好,聽見了嗎?”
方遠仁久久地望着靈源,慢慢地露出了點笑容:“是,弟子謹遵師命。”
靈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雪,摸了摸方遠仁的腦袋,道:“好啦,我也過去叮囑他兩句。”
一直假裝專心的練劍的顧星洄見靈源飄來,終于松了口氣。
“師父。”
靈源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樂呵呵地:“體格不錯,除了現在傻了點,沒什麼毛病。”
“師父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顧星洄看着虛幻的靈源,說:“這裡不是隻有曆代掌門仙逝後才會到的地方嗎?”
“那還不夠明顯嗎?”靈源張開手臂,任肆意的風雪穿過他的身體:“你師父我早就仙逝了。”
顧星洄瞪大了眼睛。
“好了,你先别急。”靈源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壽命到了不就仙逝了嗎?隻是你現在不記得罷了。”
靈源擺了擺手,壓下顧星洄的問題,正色道:“星洄,你先前病了一場,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沒關系,随着時間的推移和你修為的精進,這些都會想起來。”
“隻是有一點,師父要提醒你。不管日後想起什麼,都不可大急大怒,最重要的是,”靈源朝方遠仁的方向努了努嘴:“善待眼前人,他為你吃了很多苦。”
靈源不願意說,顧星洄自然也就不再問詢,隻垂眸作揖,恭敬應是。
“行啦,去吧,回懷澤鎮去吧。”
靈源手中掐訣,望着遠處翻湧的天光,又轉過頭來望了兩人一眼,笑道:“你二人此次回去,必定苦難殆盡,萬事成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