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竺晏從小被嬌養長大,真正知道的詞也不過翻來覆去那幾個,聲音裡的恨意越來越明顯。
“我要殺了你,我要為師尊殺了你。”
那人聞言面色一沉,冷笑出聲:“殺了我?讓我死在晏晏身上嗎?”
他手掌隻是微微用力,感受着喉結在掌心無助地滑動,竺晏便再也說不出話,眼淚卻奪眶而出。
竺晏打小就對痛覺格外敏感,小時候練劍不小心蹭傷了點皮,嘴上說着沒事,眼淚一點沒少。
小小的一個玉團子哭成了淚人,趴在師兄懷裡被師尊哄着。偏偏他又好面子,哭得快喘不上氣也不肯服一句軟。
現在也是這樣,明明被他人制于身下,就連本命寶劍都驅使不得,淚水流個不停,還是不肯低頭。
摧毀欲自心底而來,陰狠的聲音在“清鴻”耳邊嘲諷不止,叫嚣着徹底打碎身下的人,讓他永遠離不開自己。
但他卻緩緩松開了手。
竺晏脫力般在床上急促地喘息,身體還為方才的疼痛微微顫抖,不由自主地向前試圖逃離身後的人。
他隻冷眼看着,任由對方無濟于事地掙紮。待人好不容易躲遠了些,又揮袖便将對方拉回身前。
體内的靈力不知何時被封了去,雙手被兩道白綢束縛在床頭,碎星就像一把凡劍被扔在塌旁。竺晏眼尾濕紅,眸中的恨意卻絲毫未減。
“你殺了師尊嗎?”
那人不語。
“桓曳,回答我,你殺了師尊嗎?”
“晏晏還真是——越發讓我愛不釋手了。”那人終于輕歎一聲,面容逐漸變換,墨色自發尾蜿蜒而上,眉間的紅痕似血惹眼。
桓曳的指腹按在竺晏唇上,微微用力。
“那一切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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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曳?!】193震驚地尖叫起來。
為什麼清鴻性情大變,為什麼桓曳聲稱雲遊卻一直都在玄天宗,所有的疑問迎刃而解。
【等等,他也是大乘期圓滿?】
【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了。】
其實竺晏心裡再清楚不過,桓曳不會殺自己。他本來隻想揭穿對方不是清鴻,再細細找出這人到底是入魔了還是怎麼,好好一個主角竟然幹起來欺師滅祖的事了。
可沒想到桓曳會發這麼大瘋。
敏銳地察覺到宿主心情不好,193小聲問道:【宿主什麼時候發現他是桓曳的?】
【我們離開霜瓊峰的時候。】竺晏平靜地回答。
這個世界裡,隻有桓曳一個人會叫他“晏晏”。
而他前面因為猶豫和被動錯過了太多的主動,現在已經不想再慢慢來了。
【他不就是想演這個為愛癡狂的劇本嗎?】193有些驚恐地看着自家宿主突然笑了,本就顧盼生輝的容貌比往日多了幾分銳利的冷豔,【那我就陪他演得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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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
竺晏猛地扭頭,試圖躲開桓曳的摩挲,卻被強行捏着下巴不得不直視對方。
明明那雙朝思暮想的琉璃瞳中隻有對自己的恨意,桓曳還是笑出了聲,不顧對方的抗拒欺身上前,輕輕吻上眼睑,逼得竺晏不得不閉上眼睛,卻依然逃不掉唇間的熱息。
不敢再追問清鴻的情況,在竺晏看來,桓曳膽敢頂替師尊的身份一次次現身,敢将他帶來括蒼峰囚在此處,答案已經顯然已見了。
但他痛苦又不解地輕聲呢喃:“為什麼——”
桓曳将人摟在懷裡,似乎忍不得竺晏離開自己一刻。他早已現出了自己真實的面容,反正用清鴻的樣子隻是為了接近竺晏。
至于為什麼是清鴻呢?為什麼要對他們的師尊下手呢?
是了,桓曳想,就是因為竺晏對清鴻總是比對着他要親昵啊。
竺晏是清鴻疼愛的小弟子,清鴻是竺晏敬愛的師尊。
那他桓曳算什麼?
明明誰也比不得自己待竺晏好,哪怕是他們的師尊清鴻。可竺晏就是這樣,會對着清鴻撒嬌,會在受傷時讓清鴻哄自己。
當他知道竺晏因為和清鴻争吵賭氣閉關五年時,内心暴戾的欲望再也按捺不住。他站在霜瓊峰的結界外,盯着漫天淩厲的風雪,求而不得的人就在咫尺之間,他卻不能靠近。
因為清鴻避免别人打擾竺晏閉關,關閉了霜瓊峰的傳送結界,隻有竺晏才能打開。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對他們的師尊是如此怨恨的。
生平第一次,他想如果自己要得到竺晏,那還是讓清鴻消失的好,
竺晏一直在輕微地掙紮,像是被蛛網束縛的蝴蝶,明知逃不掉還是要逃,隻能越陷越深。
桓曳用手圈住他細白的手腕,用來捆住雙腕的白綢是特地尋來的法器,就像這屋裡的每一件陳設一樣。
那五年來,他進不去霜瓊峰,就隻能以桓曳的身份在外面,一點點收集他想為竺晏尋來的寶貝。
他将用以圈養竺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