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在太疼了,五髒六腑無一不像錯位般痛苦。灼樊看着結界中的人蜷縮在床上,額頭滿是冷汗,手指用力攥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像是溺水的人終于獲救般喘息着,支撐劇痛後脫力的身體坐起來,下唇猶帶着方才忍痛時咬出的齒痕。
“來吧。”竺晏雙手飛快捏訣,冷漠地示意灼樊,“也該快點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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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晏吸收魔力時,桓曳并非毫無感覺的。
血契将兩人相連,何況修魔的疼痛和自殘自殺幾乎無異,卻又不在血契可以終止的範圍内。
桓曳眸色一暗,索性放任自己沉浸血契的鍊接中,竺晏所經曆的每一份痛苦都雙倍刻入他的體内,時刻警告着他究竟有多活該。
殷執抓住他失神的機會,毫不留情地擊向桓曳的軟肋。令人心悸的撞擊聲驟然響起,空氣仿佛都被撕裂開來,兩人幾乎能清晰地聽見桓曳體内骨骼在巨大壓力下發出的細微恐怖的斷裂聲。
“還不懂嗎,你根本就不配。”殷執從來沒覺得如此暢意,就像他自從看到竺晏身上的血契後,才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是無比讨厭這個孿生兄弟。
讨厭對方在自己之前認識甚至感受過竺晏的一切,特别是最美好的時候。
斷裂的肋骨似乎刺穿了肺部,呼吸變得異常艱難。嘴角溢出的鮮血與塵土混雜在一起,遠遠看去格外觸目驚心。疼痛如潮水般湧來,桓曳眼前已逐漸變得模糊混亂。
可是——不能把晏晏獨自留在這裡。他答應用死來賠償晏晏,沒關系,他可以死在晏晏手裡,但不能是現在。
他還沒把竺晏帶回玄天宗,做回受人寵愛萬事無憂的小師弟,還沒做到答應助晏晏結嬰一事。
桓曳強忍着疼痛,用盡全身力氣掙紮着站起身來。
四周塵土暴起,如同被無形之手猛然攪動。他雙眸赤紅一片,劃開手心點在眉間。
當初為了封印清鴻,他不要命地吸取各種天珍地寶裡的靈氣,如同後來對竺晏所做的一樣強行提升自己的境界,甚至一度險些走火入魔。
可每當心魔将生,頭痛欲裂的時候,竺晏的身影都會出現在他心中。
他不能——他不能。
于是他将自己的境界死死控制在大乘期,甚至還無師自通将部分修為壓制在眉心的紅痕中,每日在無人處暴戾難忍時便念着竺晏的名字,竟這麼硬生生挨了過來。
說了桓曳自己都覺得可笑,他因為對竺晏的執念做下欺師滅祖世道不容的錯事,又因為不願離開竺晏就連走火入魔都強撐過去,到頭來,卻将竺晏推上了這條路。
他想彌補,可是還來得及嗎?
靈氣瘋狂地湧動翻騰,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流光,肆虐在周圍的空間之中。
殷執躲閃不及,被狠狠擊飛出去,身體像被無形的劍陣刺穿,憑空多出許多傷口,鑽心的疼痛讓他再也無法起身。
桓曳同樣站不住了。他身形搖晃,徹底失力地倒在原地。
要起來,他這麼告訴自己,清鴻靠不上,殷執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晏晏元嬰雷劫将至,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幫他呢?
然後,他看到了竺晏。
桓曳呆呆地看着,想問他是怎麼突破的結界,卻先被竺晏過于慘白的臉色奪去了心神。
“桓曳。”
竺晏輕輕半跪在他身邊,面無表情,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就像這是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人。沉默許久,卻又輕歎一聲。
“你覺得自己做錯了,欠我的,很痛苦。”他微微歪頭,“可為什麼當初還要做呢?”
因為愛,所以不願放手,直到發現毫無希望才會後悔嗎?
桓曳掙紮着想回答,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血不斷從嘴裡湧出來,淹沒鼻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竺晏看着終于再無動靜的桓曳,漠然地站起身,看着不遠處時刻監視自己的灼樊。
“他死了。”
灼樊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當真?”
天邊不知何時雷雲滾滾,即使是對魔界來說也過于陰暗的天色也無法掩蓋灼樊心底的狂喜。桓曳和殷執都死了,清鴻和寂滅到現在也沒動靜,隻怕同樣兇多吉少。
不管魔界也好,仙門也罷,都隻是他一人做主了。
竺晏不知何時出現在灼樊身後,打斷了對方沉浸其中的狂歡。
“恭喜啊。”
他擡起頭,看着逐漸逼近自己的雷雲。沉悶的雷聲越來越大,閃電急驟劈過,微微一笑,本就昳麗的容貌更是風華絕代的豔麗。
“下一個,就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