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銘遲是在一陣歌聲中驚醒的。
歌聲空洞而深邃,像是幾個小孩在一起唱歌。
謝銘遲仔細辨别他們唱的詞,聽了個大概——
“四個小孩做遊戲,站到四角站好了,第一個往前走到頭,拍拍肩膀不說話……第二個往前走到頭,咳嗽一聲停下腳……第三個往前走到頭,給他光亮讓他走……第四個往前走啊走,走不到頭消失掉……”
這歌曲調十分詭異緩慢,隻能聽出唱歌的人是在走廊,卻分辨不出具體位置。
聽完一遍後,那些小孩就開始唱第二遍。謝銘遲大概明白了他們唱的内容——就是四角遊戲。
四個人站到四角,按照歌詞裡的說法,從第一個人開始朝前面一個拐角走,走到之後和站在那個拐角的人接力,讓第二個人繼續走,但最後一個人會消失掉。
而在這樣的地方消失,很明顯意味着什麼。
他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在他睜開眼坐起來時,賀岐和對面沙發上的沈绯年都還睡着,但側頭一看,旁邊小床上的萬無秋卻端正地坐在那。
直挺挺地看着他。
謝銘遲眯了眯眼睛,開口:“你……”
萬無秋擡手打斷他說話,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接着指了指外面。
謝銘遲不知道走廊上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唱歌,于是暫且住了嘴。
大概是見他聽話,萬無秋笑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朝着床這邊走來。他腳步極輕,又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走到床前,頓了一下,拿起床頭的紙,寫了一句——
你弟弟睡眠質量怎麼樣?
謝銘遲覺得奇怪,接過筆,在紙上回了一個“?”。
萬無秋看他一眼,又寫:不會寫字?
不能吧,雖說這麼久沒見,但他卻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十幾年了,總不至于進了個傀界吓傻了。
謝銘遲:“……”
謝銘遲越來越覺得萬無秋腦子可能不太正常,但為了節省時間,還是在紙上回道:會,質量一般。
萬無秋點點頭,寫道:那不太好。
謝銘遲剛想繼續問下去,卻突然覺得周遭哪裡不對勁。他凝神細細聽着,恍然間意識到那道詭異的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而透過他們的房門縫隙,謝銘遲清楚地看到了幾道黑影——有人在門外。
謝銘遲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剛才唱着歌的東西大概就在他們門外。
房間的鎖并不複雜,就像家裡普通的房間一樣,謝銘遲隻是反鎖了起來。
誰知下一刻,整個門鎖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内部肢解了一樣,突然變成一個個零件,哐當着散落在了地毯上。
而奇怪的是,這麼大的聲音,賀岐和沈绯年竟然還在睡。
謝銘遲心中一驚,隻見房門一點點打開,開到了最大,一陣陰風便從門口灌進來,吹得他汗毛直立。
緊随其後的,是兩個小孩。
準确來說是兩個小鬼,他們渾身是陰寒的白,慘白得像是把牆灰抹在了身上,笑眯眯的,雙眼彎成了兩條縫,弧度一點都沒有改變。
像是畫上去的。
兩個小鬼走到謝銘遲和萬無秋面前,冰涼的手分别抓住他們的一隻手腕,笑嘻嘻地說:“杜先生請你們去玩遊戲。”
萬無秋沒慌,反問:“不玩可以嗎?”
小孩沒有回複,依舊是堆着笑,冷冰冰地重複:“杜先生請你們去玩遊戲。”
謝銘遲覺得自己要涼了。
“那就隻能玩了,”謝銘遲站起來,苦笑着對着萬無秋說,“大半夜的,咱們去陪杜先生解解悶。”
這話有歧義,謝銘遲故意這麼說活躍下氣氛,但意外的是,這種時候萬無秋竟然不笑了。
謝銘遲更覺得自己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萬無秋毫無顧忌地由着小孩把自己帶出去,而謝銘遲也跟在了他後面。
走廊很長,隻有四角各開了一盞燈,隻有在接近拐角時才能看到一點東西。
兩人兩鬼就這麼走在走廊上,隻有極微弱的光透出來,幾乎不能視物。
在極度黑暗的情況下,聽覺被放大了數倍,謝銘遲恍惚間好像聽到了鎖鍊聲,仔細辨認後,發現那竟然是小鬼身上發出來的。
仔細看去,他看見了小鬼身上若有若無的鎖鍊虛影。
在走到西北角的盡頭時,拉着萬無秋的小鬼停了腳步。
另一個小鬼還在拉着謝銘遲往下一個拐角走。
謝銘遲剛想回頭看一眼,就聽見萬無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别回頭,跟着他走,聽話。”
……
這話就像是在乖哄一個小孩,謝銘遲甚至覺得後面可以跟一句——出去之後給你買糖吃。
放在平時,謝銘遲肯定會反骨上身,一定回頭看看到底有什麼。
但現在,他竟然想聽萬無秋的話,心裡期盼着是不是真的可以拿到糖。
謝銘遲正了視線,跟着領路小孩往前走去了。
看着謝銘遲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裡,萬無秋的笑容才收了起來,垂下眼簾睨着那小鬼,冷然道:“你主人該慶幸目标不是他,否則——”
萬無秋輕笑一下,靠在了牆角:“否則,他别想好好走。”
另一邊的謝銘遲不知道萬無秋的這些呢喃,跟着小孩停在了走廊的東北角。
小孩就這麼和謝銘遲在原地面面相觑,笑容在昏暗的走廊中顯得更加詭異。
蓦地,小鬼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笑着跳着拍起手來:“都到啦,都到啦!我們來玩遊戲吧!”
緊接着,剛才那詭異的童謠又響了起來,小鬼的聲音被放大的數倍,像是魔咒一樣回蕩在耳邊。
突然,面前的小鬼毫無征兆地張大了嘴巴——下巴掉到了地上,身量也暴漲數倍,幾乎要将謝銘遲整個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