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全失之前,他聽到旁邊的萬無秋一聲呢喃——
“睡吧,就當是……一場噩夢。”
……
意識再次回籠時,謝銘遲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而對面牆上靠着的,正是那面帶他進入虛無的穿衣鏡。
謝銘遲坐起來,腦袋還有些悶悶的疼,他伸手扶了一把,随後就聽見了下樓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賀岐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哥!”賀岐驚魂不定地看着謝銘遲,好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謝銘遲沒忍心拆穿他:“嗯……什麼噩夢?”
賀岐手舞足蹈地開始比劃:“就是,我在咱們家裡,莫名其妙就被拐到了一個叫虛無的地方,很奇怪的名字是不是?還有更奇怪的,哥你沒一會兒就過去找我,然後選了一個叫鬼傀的東西,我們就進了一個傀界,還認識了兩個人,叫萬無秋和沈绯年……哦那個沈绯年就不是人,是個鬼傀……”
賀岐洋洋灑灑地說了半天,謝銘遲就一臉慈祥地看着他。
等到終于說完,賀岐猛地松了一口氣:“不過我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在房間裡,肯定就是做個噩夢而已。”
謝銘遲斟酌了半天,希望不會刺激到賀岐脆弱的心靈:“其實呢……我做了和你一樣的噩夢。”
賀岐瞬間呆滞:“啥?”
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了,一拍手:“哦我知道了,哥咱們兩個心有靈犀!要不就是吃壞東西了。”
謝銘遲:“……”
誰吃壞東西會做同一個噩夢?
見他哥一臉無語的表情,賀岐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哥你要不再說點什麼?”
謝銘遲放棄用言語來說服賀岐,于是直接把左手舉了起來。
一條銀色的手鍊在月光下盈盈閃光。
上面還有一顆已經變成金色的珠子。
賀岐:“……”
他是不是還沒睡醒?
拍了拍自己的臉後,賀岐逐漸瞪大了眼睛:“卧槽,真的?那是真的?卧槽!!!”
謝銘遲也覺得這事就他媽離譜。
今晚原本是個平靜的夜晚,一切的開始,都是謝銘遲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個雨夜,謝銘遲孤身一人艱難地走在山路上。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已經模糊不清,好像他隻在這裡走了五分鐘,又好像已經片刻不停地走了五百年。
五髒六腑都在痛,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雨水進了眼睛,還是他本就已經看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走到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摸索着到了一片荼蘼花叢前,終于力竭,倒在了其中。
有個村夫聽見聲響,出門看見有人倒在那,連忙舉了把傘過來替他擋雨,焦急問道:“後生,你怎麼了啊?”
謝銘遲艱難開口,聲音嘶啞:“麻煩……摸一下我的脈。”
“……把脈?”村夫愣住了,“可我不懂醫術啊。”
這麼說着,他還是照做了。
不摸還沒事,越摸越心涼,村夫驚懼不定地摸了一會兒,猛地松開了謝銘遲的手腕,後退了好幾步。
這哪需要懂醫術啊?眼前這人根本沒有一點脈搏!
謝銘遲被自己的胳膊一砸,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扯了個僵硬的笑,聽見自己說:“吓到你了嗎?對不住啊,要是你摸不到我的脈了,可以把我埋起來嗎?”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村夫埋不了一點,哭天搶地地就往屋子裡躲。
不怪村夫跑,死人還會說話,擱誰誰頂得住啊。
但謝銘遲還是歎了口氣。
那隻是一個動作,他已經完全沒有氣息了。
“……死都死了,埋一下都不行嗎?”
雨水傾盆落下,砸在他身上。夜幕閃過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随後隻聽“轟隆”一聲——
謝銘遲就是在這時驚醒的。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驚魂不定地喘着氣。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夢了。
房間的窗戶沒有關,狂風帶着雨水順着窗吹進來,把窗簾吹得幾乎要飄到謝銘遲臉上,帶來了深夜的寒意。
外面正在下雨,和夢裡一模一樣。謝銘遲恍惚了一瞬,随後悶咳幾聲,捏了捏眉心,起身關上了窗戶。
他從抽屜裡找出一個本子來,翻開寫滿了“正”字的一頁,在最後一個不完整的“正”字上添上了它的第三畫。
突然,房間的把手轉動起來,随後,房門被拉開了一條一掌寬的縫,一雙眼睛出現在了門後。
兩隻眼睛黑漆漆的,仿佛不見底的深潭。不知是不是光線問題,乍一看,不似活人。
謝銘遲隻看了一眼,朝那邊招招手:“沒事。進來吧。”
門外的賀岐這才進來,站在謝銘遲旁邊,開口道:“哥,又做噩夢啦?”
“是啊,”謝銘遲抓了一把頭發,好笑地說,“還是那個夢。”
賀岐震驚了:“這都多少次了……你眼睛又變紅了。”
謝銘遲照了下鏡子,捂了捂變紅的眼睛:“沒事,過會兒自己就好了,”他看着本子上滿滿的“正”字,沉默一會兒說道:“第273次。”
自他有記憶以來,這已經是第273次做這個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