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急促的喘息聲與腳步聲回蕩在寂靜山林,枝頭一隻孤鳥振顫着翅膀嘶啞鳴叫了幾聲,轉頭又飛到了山的那頭。
兩道,石階上的細小絨花随着人影飛速掠過在地面上顫着打了一轉,又浮到了半空,撞向了一旁嶙峋的樹影。
已經夜過半,一輪圓月高高的挂在蕭索山林,流雲襲去,眨眼間就被蒙在了銀光的薄霧之中。
還有很遠,諸伏景光感覺要跑不動了。
但是……
“Zero——!”
山林間鳥雀振翅從樹蔭中躍出。
幾個小時前。
……
……
諸伏景光的身體能下地了。
這是半個月前發生的事。
一瓣花隐隐從窗邊飄來,入夏了。
床頭櫃從不間斷的花也已經被她換成了夏天會出現的茉莉。
“小光能下地了呢。”
倚靠在窗邊看風景的諸伏景光歎氣,轉身,“已經能下地小半月了,怎麼每天都說這句。”
“……嚯!你居然記得?!”
景光輕輕一眼睨過去,無奈道:“想也知道不能吧,推測的而已。”
“那還真可惜,”女人露出了個難以言喻的神情,唇角向上微揚眉頭卻輕蹙,似乎很苦惱一般,又仿佛在期待什麼,“……剛真的吓了好一跳呢。”
“這麼信任那個藥嗎?”他佯做無所謂的态度聳了聳肩,“就不能不吃?相信我不會供出你的好吧。”
“啊咧,從一個卧底口中聽到這句話還真是稀奇。”
“早……你也好歹是我救命恩人吧。”
諸伏景光捏着窗台上掉落的樹葉,垂首将眸底神情掩藏。
看來還是套不出話。
還是一如既往,時間一如既往着過去,她也依舊一如既往着讓他記不住。
景光:“我們認識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你今天講來回經曆,還有那沒必要的情感烘托就講了整整三個小時。”
“真的不累嗎。”
女人将桃子,沒錯桃子,他記得昨天好像也是桃子?
沒辦法,一但牽扯上她的東西,總會在他記憶裡化成蒙蒙的一團黑霧。
每天早晨起床的時候他總是在想,這裡是哪兒,然後等昏昏沉沉着整理完思緒,呆呆地倚靠在床頭,那顆藥會神奇的填補他記憶裡關于她的那塊空地。
他會像個沒有神思的傻子一般完全發現不了邏輯的不對勁。
真的是個十分神奇的藥。
他再次感歎道。
女人手裡的水果刀打了一個轉,指腹觸摸刀柄,兩三下削出了段漂亮的果皮。
“小光真好呢,你不也很累嗎。而且情感烘托怎麼沒必要,很有必要好吧。”她仿佛隻是随口提了句,接着将削好的水果遞給他,揚着手示意,“給,這次是應季的,應該好吃。”
“應季的啊,那昨天是反季?”
“不是,昨天是櫻桃,前天也是桃子,你還說好吃來着。”
“那反季是哪天。”
“嗯……”她思考了下,“一個多月前的事了。”
“那就是春天。”
他看見女人愣了下,嘴角牽起一個弧度,“啊,春天呢。”
“那春天的前一天呢?”
景光這下也愣住了,怎麼她還來問他,他怎麼可能記得住,“我怎麼可能知道吃的是什麼。”
“不,春天的前一天是什麼季節。”
“……春天啊。”
她怎麼了。
“不,春天的前一天夏天。”
不懂。
諸伏景光把這當作是女人在新玩的一種遊戲,又或者是最近網絡上的熱梗。
“拜托了,我認輸好吧,”他将桃子削下一半遞給她,啃了口後道:“好吃的,你也吃。”
女人沒有理會他的退讓,還是在自顧自地道:“今天是夏天,昨天呢。”
“是冬天。”
她自答。
……
兩人開始了沉默,景光把這當作是她的拒絕,他那句所謂‘累嗎’的逃避。
畢竟她那句‘你不也累嗎’顯得過于敷衍,他還沒來得及抓住什麼,結果轉頭就被她又給逃開了。
她遞給他的桃子是轉移話題的武器。
景光又啃了一口。
但老實說,每次記憶都空出來一塊的感覺其實十分不好受,盡管他根本就意識不到記憶空出來了一塊。
因為女人每每出現時他卻是有情緒的。
她會提着一袋水果或者一捧花掀開病房的門,陽光打在她身上,然後他望過去。
那種下意識看到這人神思就警惕,心緒又翻湧的感覺……
但是他記憶裡根本沒有這人的感覺……
真的很不好受。
一些隐秘的情緒被諸伏景光掩藏。
他唇齒張開輕呼,仿佛盡瞬将一些複雜的東西都給傾斜了出來。
然後沉默了許久的女人又削了一個桃子遞給他,将連成一長段的果皮堆在床頭櫃上。
“你在幹嘛。”
“堆桃子!你看,這個是個假的黃桃子,你手上的是個白色的真桃子。”
什麼?
好冷的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