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攀上木樁，舔舐着綁在其上的莉莉絲分身。

而真正的莉莉絲正隐身，默不作聲旁觀着，這群人的瘋狂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不認識她，竟然也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參與這場謀殺。

現在的莉莉絲隻有彌賽亞能看見，她看向彌賽亞，他眼中映着那片熊熊火焰。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輕松：“我就說吧，他們會殺了我。”

彌賽亞垂眸，道：“我很抱歉。”

“這事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為任何人承擔罪惡，也不需要愧疚，我甚至還要感謝你嘗試保護我。而且再怎麼說，他們燒的确實是惡魔。”她安慰道。

彌賽亞無言，似乎仍舊為她感到悲傷。見這樣的安慰不起作用，她又轉而把責任都推到人類頭上。

“也許，這就是人類的本質，盲目、恐懼、殘忍、不善……他們變成魔鬼時跟我、跟真正的惡魔沒有區别，這就是上帝抛棄他們的原因，因為他把亞當和夏娃逐出伊甸園時就預料到了一切。”

“不，不是……”彌賽亞搖搖頭，“是我沒及時勸阻他們，沒傳授好美德。”

莉莉絲為他的一根筋感到頭疼，說：“你說了也沒用，除非使用神力鎮服。”

這時，莉莉絲分身不再哀嚎，徹底死去。火光照在暴徒的臉上，他們露出笑容，圍着她火堆歡呼起來。

此時是春日悶熱的午後，火焰的灰燼和餘熱四散，但看到這一幕，莉莉絲卻頓時惡寒入髓。人群的歡呼像亂作的狂風，而身為惡魔的她和身為聖子的彌賽亞在其中靜默不語，如同僵硬的雕塑，她忽然覺得發生的一切都很魔幻。

她有些後怕，像在自言自語：“現在你看到他們有多冷血了吧？如果你跟我一樣是個來曆不明的人，而不是德高望重的修道者，你也會因為為我說話而被燒死。”

“……不會的。”他像是在勸說自己。

莉莉絲不解蹙眉，都這時候了，他還在自欺欺人？她又補充：“你的傳道根本沒有意義，你的善行也不會打動他們，他們隻想滿足自己的欲望，他們根本不敬仰美德。”

“不是……我是天國代理人，我的傳道是有意義的，天父親口說的。”

“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或試圖靠近他們，你會被他們殺死，不管是以人類之身，還是以神使之身。”

彌賽亞凝重的搖搖頭，顯然他有些遲疑。

莉莉絲見狀繼續輸出：“你是高天之上的聖子，你對人類一無所知，了解得還沒我這個惡魔多。”

“我曾見過，一夥士兵闖入别人家中，毫無理由地殺死了别人的父親；一群有錢的閑人隻為了娛樂，讓男人、女人甚至是孩子跟猛獸搏鬥；一些野心家，為了權利和财富，鬥得你死我活，無數家庭和城市支離破碎、血流成河……”

“你了解的隻是你幻想中的理想人類，你要在世間行善，卻不願了解他們的醜惡，就像你赤腳行于大地，但從不想沾染其中的塵土！”

她一口氣直抒胸臆，但看向彌賽亞的眼睛時，她後悔了。他的眼睛本該平靜聖潔，如同高懸的明月。而今，他眼中的某樣東西卻驟然坍塌，是她親手摧毀的，是她把他拽到了肮髒的地上，逼迫他直面醜惡。

她忽然有些擔心，彌賽亞會因此否認從前的自己、放棄内心的信仰嗎？他也會像路西法那樣堕落嗎？這絕非是她想看到的，他更适合活在純潔美好的世界中。

莉莉絲就這樣沉默地看着他，抱着雙臂掐着自己的手肘，不知道是該道歉，還是再說些虛僞溫暖的話，或者是說些别的什麼。

比如，那群暴徒開始清掃刑場，要埋葬她的分身了，他們沒打算把她曝屍荒野，還算是有點良心。不過她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因為這未免過于地獄笑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很想逃回地獄。幸好，這時候一個救星登場了，是埃斯蒙德。

他在莉莉絲的住所等了半天，然後聽說她被架到刑場受火刑，便馬不停蹄趕來了。

“莉莉絲！這是你嗎？”埃斯蒙德難以置信地看着一具焦屍。

……明明昨天還聊了幾句，她說她被欺負，怎麼現在就成了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了？他大腦高速運行着，理性告訴他，這不可能是莉莉絲，那可是挨了米迦勒一槍還活下來、從天堂的圍剿中全身而退的惡魔啊！

他環顧四周，一些人無聲打量着他，他沒有理會。然後，他一眼看到了遠處低着頭的彌賽亞。他眼中彌賽亞依舊是穿着白袍、一頭銀發的超凡脫俗模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臉上是一副迷茫懷疑的神色，他在那裡做什麼？埃斯蒙德與彌賽亞同為上帝造物，從前也像家人一般相處，雖然如今他堕為惡魔，但他還是決定上前關心一番。

等他靠近，莉莉絲突然出現了，她如釋重負般朝她露出一個笑容，道：“埃斯蒙德，你來了！”

埃斯蒙德隐隐覺得，莉莉絲對他的态度要比從前好太多了！

“你們怎麼了？吵架了嗎？”他很快察覺到他們倆表情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