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虛幻的靈正在水晶天的純白聖殿中，和煦的聖光照耀着他。

“孩子，你已竭盡所能，若你仍覺得痛苦，吾可抹去你的記憶。”

彌賽亞搖搖頭：“感謝您，吾神，但我并不想忘卻這段記憶，痛苦也是我需要銘記的感受，更何況，這段記憶裡還有從一而終陪伴我的母親瑪利亞，還有莉莉絲。”

上帝對莉莉絲有一些印象，她同樣是自己創造的孩子。那時祂剛制作完亞當，見還有材料剩餘，便制作了她。她沒有神力，沒有祝福，因此她生性純白、隻是自己，不帶外界的任何思想，也不帶對祂的天然敬畏。

但她卻是衆多孩子中，第一個同祂對話的。

“你的名為‘莉莉絲。’”祂說。

女孩兩眼一亮：“‘莉莉絲’？我喜歡這個名字！那你叫什麼名字？”

上帝愕然，但并沒有覺得冒犯，因為很久很久沒有生靈問祂的名字，于是祂向莉莉絲說了自己隐秘的真名，一個很難念出的名字，她記住了。

祂知道，莉莉絲也成了惡魔。祂注視彌賽亞時，時常能發現她的身影。命運，總是無情地一遍遍碾壓困于其中的生靈。

“在數億年的時光中，生命隻是偶然的奇迹，命運的絮語由一花一木、一沙一礫、一人一城、萬事萬物共同演繹，誕生流轉成無數可能，形成了一團不可名狀、難以描述的命運之線。”

上帝的雙手打開，一個粗略的剪影展現，那是一團五彩斑斓、錯綜複雜的龐大光線。彌賽亞驚異地看去，他知道這團命運之線被天神做了處理，否則他隻消看它一眼便會精神崩潰。

“這隻是這個宇宙命運的一小部分，就像這個星系，隻是一個棒旋星系數千億中之一，而棒旋星系又是宇宙數千億中之一。”

“你是沙漠的一礫，海洋的一滴，龐大命運的一隅。”命運之線的剪影旁出現了渺小的光點，光點融入絲線，激起小小的漣漪後便很快區域平靜，“你隻能被命運裹挾，但至少，你曾試着逆行反抗。”

“命運引領窺視、追随它的生靈，拖拽、溺死着不願追随的它的生靈。所以，這一切無法改變不是你的問題。便讓這一切，如同以往數個平常日子一樣過去吧。”

直白地面對自己的渺小讓彌賽亞非常敬畏，但他心中好受多了。他還隐隐發覺，上帝雖一如往常般理性冷漠，但今天祂對他的勸慰要比往常還要多得多。

上帝聽到了他的心音，聲音柔和下來：“你是吾的孩子，吾最初的模樣，你仍有參與命運的勇氣。吾希望你即使見過了黑暗，也依舊能向着光明。”

“您……最初的模樣？”

“是的，吾賜予你吾最初的美德與神性，你代表吾尚為稚童的模樣。”上帝不願多說往事，轉移了話題，“那便準備複活吧，再同你的親人好友告别。”

“是，感謝您的開導，吾神。”

上帝離開聖殿，彌賽亞走出了聖殿，往下一重來到了恒星天，熾天使們的居所，米迦勒、加百列等天使在他踏入恒星天的同時就出現迎接他。

“彌賽亞，你怎麼樣？”米迦勒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轉了一圈，在他手掌腳掌處發現了因釘子留下的圓形傷疤，“他們敢這樣對你，我必要降下我的詛咒。”

“冷靜一點，米迦勒……”彌賽亞勸解。

“他已經夠冷靜了。”加百列說，“他看你受刑時，幾乎要沖下凡界了，最後上帝攔下了他。沒親眼看到他那副發怒失态的模樣，你一定會覺得可惜吧！”

米迦勒道：“我作為大天使長，關心同伴是我的職責！倒是你們，一個個就知道哭，依我看要失态無用多了！”

彌賽亞想象了一番熾天使們捶胸頓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竟隐隐覺得有些好笑，一時忘記心中的沉重，不禁勾起嘴角。

“我們才沒哭！”烏列爾反駁，“隻是在高天上偷看，風太大吹得眼睛發澀。”

“諸位，承認自己哭并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梅特塔隆不合時宜地補充。

“彌賽亞，等你的身體重登天堂後，我幫你治好傷疤。”拉斐爾道，他治愈能力非常高超。

“謝謝你，拉斐爾。但我想留下這個傷疤，這是我反抗命運的紀念。”

“彌賽亞，複活後盡快回天堂，免得多生事端。”米迦勒交待，“還有，最好離莉莉絲遠一些，她是個狡猾奸詐、難以捉摸的惡魔！”

他們在天上看彌賽亞受刑時，他看到隐身在旁陪伴彌賽亞的莉莉絲。雖然她出手幫了彌賽亞許多，但她依舊是地獄惡魔、闖入天堂的強盜、拿走他伴生武器的小偷！

“那我走了。”彌賽亞離開了天堂。

看着廣闊的凡界，他忽然想到，上帝曾經也許也在一個類似的世界中生活，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祂脫離了時間、超越了命運，成為至高的存在、不朽的永恒。或許，祂經曆的一切要比自己的痛苦萬分，否則祂不會讓自己成為極緻理性、超脫因果的旁觀者。

莉莉絲靠在樹下，忽然手背的夜之魔女印記閃爍了一番。她揮手于虛空中展現靈性，是路西法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