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莫紮特的歌劇。”莉齊娅轉而說道,他的鋼琴曲也正像歌劇一般。
至于肖邦的像詩篇,德彪西的則像畫作。
她一向喜歡這些比喻。
他們讨論費加羅的婚禮,唐璜,魔笛,說起裡面的詠歎調,二重唱。
并約定着等倫敦歌劇院上映時,一同去看。
莉齊娅感慨萊克先生沒有接觸更後世的劇作,他一定會喜歡它們的。
這個時代的上層階級,在藝術上的喜好是共通的,他們不必為生計煩惱,隻要願意了解就能成為一個博學多才,很有趣味的人。
聊到戲劇,自然而然說到莎士比亞。
讨論完常見的那些,又說到十四行詩。
既然都到詩歌了,離不開貝奧武夫,喬叟蒲柏。
加了點歌德席勒,還有現在流行的拜倫,稍早一點威廉.布萊克,再到華茲華斯,柯勒律治。
莉齊娅總忍不住說雪萊濟慈,可惜這個時候他們還沒發表那些讓他們舉世聞名的詩歌。
至于象征主義,魏爾倫蘭波,她從未想過有任何提起的可能。
莉齊娅發現萊克先生是相對于新古典主義的審美風格,很符合現在的品味(因為攝政時代對于他來說就是現代),也喜歡更久遠點的審美,但他對于一些更超前的,比如浪漫主義拜倫之類也并不否定。
他很能接受許多,非常包容好學,莉齊娅隻痛恨他們隔了一百年的距離。
他們還要說上更多,聊些小說散文之類。
奈特先生卻回頭說他們走的太慢了,笑着讓他倆加入了大隊列中。
奈特先生一群人為了多走一會,決定從東北角的拱門進入。
莉齊娅印象中,那附近是演講者之角。
正如其名,是公衆們自由發表演說的地方,墊幾層肥皂箱就可以站在上面慷慨陳詞,所以又被說是“肥皂箱上的民主”。
隻要不攻擊王室,不進行人身攻擊,人人都能上去表達自己的思想,無論是宗教信仰還是民族解放,是社會主義還是自由主義。
在她的年代,這裡多是工人階級集會遊行的場所。
站在上面的演講者要接受住一切诘問,要不然隻能在喝倒彩中灰溜溜下台。
莉齊娅以為這裡直到後半個世紀才開始約定俗成,确定下來并有相關法案支持,現在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規模。
但遠遠地,她就看到拱門邊那熟悉一角就站着一群人,十分喧鬧噪雜。
他們成分複雜,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完全的上等人。除了裡面少數紳士的打扮,其他是屬于中産階級那一類。
工人商人,律師醫生,還有學生。
多麼奇怪的混合,更有普通好奇的市民,手工業者,小商販,部分知識分子。
但是他們已經相當體面了,下面還有貧民,流離失所者,東區的窮人乞丐,流浪漢,猖獗的犯罪分子,像是倫敦這顆明珠上的一塊爛瘡。
她聽到旁邊的紳士跟身邊女士抱怨道,“噢,他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說着遠遠繞路。
奈特先生用保護者的姿态守在裡面,讓泰勒姐妹們從身邊過。
今天不是星期日下午,莉齊娅認識到他們相當于一種,非法集會。
她挽着萊克先生的胳膊,擡頭兩人面面相觑。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
莉齊娅提起裙擺,跟着奈特先生的帶領,繞着路走。
但是她牽了下披肩,偷偷地聽着那邊的争論。
羅伯斯庇爾,共和,暴君。
絕大部分人的民主。
絕對理性的代表者。
距離隔岸法國那場革命過去了十年,人們有了更新的觀點和看法。
他們不會公開地讨論拿破侖,畢竟他在發動戰争,但是羅伯斯庇爾,這個有争議的人,是可以說的。
百年後人們還在讨論,不同于現在的诋毀,左.翼.右.翼.都對他抱有公正的态度。
他們贊賞他。
時間過得越久,越能明白他的偉大。
他身上強烈矛盾的沖突,不由得讓人想起拿破侖,先後時代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是個英雄式的人物!”
“他給人民帶來了真正的共和!”
她聽到了如同領袖者的聲音。一聽你就會意識到,是真正的領袖。十分地具有号召力,滿懷着理想與激情。
他的演講生動,情感并不會影響邏輯的清晰。
他用演講帶動着人們的情緒。
莉齊娅扶了一下帽子,忍不住擡頭看了過去。
“詹姆斯.布朗!”
人群有的在歡呼着,有的在喝着倒彩,發出質疑。他們質疑他的暴政,那駭人聽聞的黑色恐怖
他沒有否認,卻是剖析了另一面。他引用的史實信手拈來,慷慨自信。
他的聲音和神情忍不住讓人信服。
他是對的。
莉齊娅看見高台上被擁簇着的,是個神祇似的人物,他身材修長,他有一頭羅馬式的黑發。
他的容貌意外地姣好,像是一朵花。
他的肢體語言卻是富有号召性,因為領袖似的氣質,增添了幾分神肅剛毅。
他有一雙深綠色的眼睛,直直的尖銳着的,鋒利充滿着侵略性。
他們對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