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海德公園,兩位紳士在馬車邊将女士們扶下馬車。
今天陽光很好,風有點大,吹着小姐們的衣裙。
莉齊娅擁緊了披肩,萊克看出來她有點怕冷,不動聲色擋在了有風的一旁。
奈特先生步子很快,他在前面大步地走着,泰勒小姐們雀躍着聽他講着賽馬會。
莉齊娅更喜歡慢慢地散步。
她看着這熟悉的景緻,不住地想到去年看到的海德,和上輩子的海德。
大概再過十幾年海德公園就會對公衆開放,不像現在隻對于有身份的人,會熱鬧上許多。
萊克先生跟在她的身側。
“先生,您要陪我這個小姐慢慢地走嗎?”
她擡起頭笑道。
“我能說我是喜歡慢悠悠地散步嗎?”
亨利.萊克示意着伸出手,莉齊娅挽住他的胳膊。
“好吧,那我們現在能聊聊音樂和莎士比亞了。”
弗蘭克.奈特走的快,和他們距離剛剛好,也不是太遠。
他是個常住在倫敦的公子哥,小時候就在倫敦長大,和泰勒姐妹有更多的話題。
“好的,小姐。”萊克先生微微側頭,“這樣我們可就有太多的時間能讨論這些了。”
“我得先問,小姐,您最喜歡什麼音樂,就像我們聽到的貝多芬嗎?”
月光?莉齊娅剛想說,想起現在還沒有這句德語詞的評語。
“您覺得的呢,先生?”她笑吟吟反問道。
“第十四首奏鳴曲。我鬥膽認為,您對它沒有偏愛,但這首曲子那時能表現出您的心境。”
“您演奏的很好。”他毫不保留地贊賞道,“技巧不俗又極具情感。它就像黑暗中湍急的小溪一樣。”
“最後轉成了暴風雨。”莉齊娅喜歡他的形容,沒有跟他描述月光——這個充滿浪漫主義的形容,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月光僅僅是個顯著的概括詞罷了。
莉齊娅知道他想問更多,關于她為什麼會有那麼郁憤不滿的複雜傾訴。
但是他沒有多問,保持着一位紳士的禮節。
“我總是覺得貝多芬他的情感我沒法承載,太激情澎湃了些,但是我會很樂意用他表達。”
顯然這位先生對貝多芬也沒太大感情,“我想我會更喜歡在音樂會上聽到他。”
“交響曲?我也是如此。”莉齊娅覺得有些東西是共通的,即使隔了百年的距離。
遺憾的是後幾部還要等些時候。
“那麼小姐,我現在有幸知道,您的偏愛是什麼嗎?”
莉齊娅看着遠方的景色,形形色色的行人,高高的禮帽和漂亮的裙擺。
她沉默了,她能說是肖邦或者德彪西嗎,她總不能說是啊,他才出生兩年,再過十幾年您就能聽到他的大名啦,沒準還能跟我去音樂會呢。
至于德彪西,等我們快死了還不一定呢。
她突然好奇這位先生對印象主義的看法。
如果莉齊娅一時沖動,身邊正好有一架鋼琴,她可能會坐下彈奏一支幻想即興曲,告訴他這就是肖邦。
但是不能,永遠不能。
她隻能平複好情緒,擡起頭露出微笑,“如果我說我喜歡巴赫或者莫紮特,先生,您相信嗎?”
萊克先生的灰藍色眼眸,雜糅着一種很奇妙的,紛亂的色彩。
“不是完全,但我相信您喜歡。”
但不是最喜歡。
亨利.萊克覺得這位小姐很特别,她身上有太多的神秘,她就像個謎底一樣。
“作為回應,先生,我想我該問您你喜歡什麼?”
“我想這也許會被看成奉承,但我不得不說,小姐,我也喜歡巴赫和莫紮特,尤其是莫紮特,這很正常,離我們很近而且有所成就的天才。然後我就該為我們有一樣的愛好,感到害羞,并且失去理智傻笑呢。”
他湊過來應景地笑了一下。
“莫紮特?”莉齊娅覺得沒有人會不喜歡莫紮特,即使是彈琴的人。
很難彈雖然,痛并快樂着。
肖邦是巴赫和莫紮特的追随者。
莉齊娅也很喜歡巴赫和莫紮特,她隻是不愛彈,所以給了這樣的回答。
“先生,您琴彈的好嗎?”
“怕是沒您好,小姐。”
莉齊娅不掩飾驕傲,“我敢說,普通人中沒有人琴彈的比我好啦。”
她說起這個,眼中是始終的光芒,她到了讓自己驕傲的領域。
“不過我經常會彈它,閑暇時候彈琴是個不錯的愛好,雖然現在人們多半覺得适合女士,男人就應該去騎馬射擊,做些運動之類。”
萊克先生壓了壓帽檐。
“我很贊同先生,我一向覺得情趣上的愛好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由于我會彈琴,所以很難不喜歡莫紮特,每次就像是個挑戰。”萊克先生聳了聳肩。
“那我就不同啦,我經常因為彈它皺眉。”
“這是當然,因為小姐,您知道的,畢竟我對自己沒有太多要求。”
兩個彈琴者相視一笑。
莉齊娅很能理解,莫紮特的明快簡明,很符合萊克先生輕松愉快的風格。
她不意外聽到這個最喜歡的回答。
莫紮特是個天才,但始終像個孩子,他柔軟的内核中包裹着痛苦,卻以快樂表現而出。
亨利.萊克先生,果然也是個内心複雜但外表簡單的人啊。
他們沒有繼續關于演奏談論下去,畢竟都不是專業的音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