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萊克先生熟悉衣物,他自然也知道其中關鍵。于是莉齊娅好不容易擡頭看過去,他眼神閃避得就更厲害了。
“我可否等到回家,讓我的女仆給我上藥?”莉齊娅鼓起勇氣聞道。這方面她十分大膽。
老醫生表示不是不可以,但是腳踝在冰敷後需要繃帶固定,傷口的血也要及時清理塗上藥物,不然容易跟襪子粘連。
莉齊娅最後隻能點點頭,“沒事的,先生,我自己來吧,您告訴我注意事項就行了。”
塞巴斯蒂安總會給自己弄出傷口,她父親忙着家族事業,母親流連于交際場,長兄自幼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大很少歸家。
她弟弟性格乖僻,讨厭别人親近,這時候就由她照顧給他上藥,這可能是另一種形式的相依為命了。莉齊娅對自己還是有這份自信的。
老醫生同意了她的提議,幹脆先給她處理着手上的傷口,示範着流程,怎麼清潔上藥用繃帶包紮之類。
上半身的除了手心就是手腕手臂上的一些挫傷,抹了芳香油推了兩下,不十分嚴重,也就不用把外衣脫下了,隻用解開袖口。
看來老醫生很驚訝于這套上下分離的衣服,不過他沒多問,估計以為是什麼上流人士新的風尚。
莉齊娅在旁邊看着,她一看就會了(事實上她以前做過),并照模照樣地綁着左手繃帶。
這讓他放心下來。
把托盤上的藥物之類全權交給了莉齊娅。
老醫生借口出去了,給她調制鎮定的藥物,并讓有什麼問題随時可以喊他。至于萊克先生,他先是要走,但是看着莉齊娅過于蒼白的臉色,選擇留在了那裡。
莉齊娅看着他慌亂了片刻的眼神,聽他沉着聲道,“小姐,我會背過身,請有什麼問題不要堅持,您可以随時尋求我的幫助,我以我的榮譽保證。”
她這下能感覺到,什麼叫百年紳士了。
“謝謝你,先生,我會的。”她牽起嘴角。
莉齊娅手裡依舊拿着冰塊的布包,她擡起腳在腳踝處畫着圈,過了一陣子覺得好了些。
就低下頭,脫下腳上穿着的皮革材質的平底鞋,帶着一點低跟,落在地闆上有着啪嗒的聲響。
她靜了一下,發現那位老醫生做的不妥,隻在房間裡留下他們兩人,顯得氣氛更奇怪起來。
她把冰塊放在一旁,牽起裙擺,看着腿上的白色薄襪。還好今天她穿的真絲質地,不像純棉的會扯到傷口。
剛才的檢查過程中她就注意到了腿側,有磨出的血痕,說實在的來之前的路上她竟沒太注意。
再往上撩了一些,露出膝蓋上淺藍色的吊襪帶,莉齊娅看了萊克先生一眼,伸手解了開來。
還好沒什麼聲響。
萊克先生應該在後悔早早系好了領結,導緻現在無所事事,坐立不安起來。
莉齊娅忍不住想,她褪去襪沿,真絲的長襪包裹着纖細的小腿,她逐漸放松下來,不由得欣賞着,感覺因為欠缺運動不夠飽滿,少了點肌肉線條。
中途揭到傷口處,不免地拉扯到,她下意識“嘶”了一聲。
“小姐,您還好嗎?”萊克出了聲。
“噢……呃,先生,不用擔心,我很好。”莉齊娅紅了臉,萊克出聲後,她竟然都覺得事情難堪起來。連帶着有點緊張。
她急急地脫去襪子,放在一旁,先用紗布蘸了熱水進行簡單的清潔。
有些痛但能忍受,莉齊娅上輩子喜歡打網球騎自行車遊泳,沒少受傷過。
她還在皮膚完好地方試了一下藥劑,所幸還算溫和。莉齊娅聞了一下有些酒和醋的味道,用這個消毒應該不差。
她覺得這個時代醫療實在有些簡陋,很害怕生病以及生育,接生産婦時,相關的消毒意識還要等上二十多年。
處理完後,她塗上了醫生提供的油脂制作的清涼的藥膏,據說不會留疤,莉齊娅感覺這麼淺的傷口也沒什麼事。
她有點慶幸沒真的摔下馬去滾到草地上,那時候的擦傷就不像現在這樣簡單了,還會摔斷腿。
莉齊娅最後放上幹性敷料,用繃帶仔細包紮好,她做的行雲流水。
現在當然沒有大規模生産的無菌的紗布敷料,以及浸過石炭酸的繃帶。
莉齊娅仍然在慶幸不是嚴重的傷口,要不然她得面臨逃不掉的感染。
一處傷口包紮好了,還有……三處。
莉齊娅蹙了一下眉,覺得無聊起來。
她看向了在一邊竭力隐匿住,安靜到就像不存在的萊克先生。
“先生?”她出了聲。
亨利.萊克很快回了她,就像是在心裡演練了一遍又一遍。
“小姐,我在這,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他聲音沉穩,非常地動聽,莉齊娅突然覺得他适合唱歌劇裡的男中音。
她想到了塞爾維亞的理發師裡的,那段快給大忙人讓路,笑出了聲。
萊克久久地沒等到回複,不過聽到莉齊娅的笑聲,他知道沒什麼事,放下了心,但還是呼喚了一聲,“小姐?”
“噢。”莉齊娅轉而處理起另一個,她曲起腿,垂着眸,“沒事,先生,我隻是想找您說說話。”
萊克一直注意着她裙擺摩擦的窸窣聲,聽到這句後怔了一下。
沒等他提議說什麼,莉齊娅先問了出來,“先生,您第一時間不生我的氣嗎,關于這場事故。”
她語調平常,仿佛隻是在提問。
她低頭蘸着藥劑,小腿繃成美麗的弧度,像德加穿着芭蕾舞裙,輕紗朦胧的那一幅幅名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