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已經留下了,不可抹去。
如同盜劍賊布下的天羅地網,也終究有隙可趁。
其實,若不是那麼長久的平靜,甚至是讓人失去了緊張的能力,自己或許也會對很多哪怕非常微小的細節保持着相當的敏感。
但這盜劍賊确實是很高明,讓你總處于被動的境地。
當你為他緊張的時候,他消身匿迹。
當你為他憂愁的時候,他暗自布局。
當你已然疲乏、失去警惕、又喪失抓住他尾巴的能力時,他偏偏在你面前招搖過市堂而皇之地做下種種,讓你奈何不得。
這般心似蠶繭一樣的首腦,倒是引發了自己幾分興趣。正好這次自己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屠蘇的身邊,也讓自己來好好看看如此一隻狡猾的狐狸,究竟長着怎麼一顆九竅玲珑心。
這位主腦,也挑起了自己與他鬥上一鬥的好勝心。雖然自己是修道之人,不應該有這般心思,但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是個俗人,對于世俗的很多事情還是免不了這俗的。倒是希望這位主腦不要讓自己赢得太輕松,否則便沒有什麼多大的意義了[331]。
一邊走,陵越的心思也一邊跟着起伏,直到陵陽停了下來,在空曠的冰洞深處沒了聲響,如此異樣才打斷了陵越的思緒。
陵陽朝着一方冰台上一指,直言道:“這就是肇臨。”
說完,陵陽便稍微站開了些,讓陵越有足夠的位置可以進行驗屍。
陵越走上前,先是将躺在冰台上的人掃視了一圈兒。
接着,就來到冰台上的人頭部的位置,伸出手去,沿着該人的發際線以及下颌的邊緣,細細地用指尖撩上一遍,确認躺在冰台上的人,是肇臨本人,而不是一具用人皮面具改頭換面過的其他替死鬼。
除了人皮面具外,還可使用易容術。
在确認冰台上的人确實沒有佩戴人皮面具且面相完整清晰之後,陵越走到稍微距離冰台遠些的地方,取了一塊冰,回到冰台上的人身邊,将整塊冰催動内力融化,用融化後的冰水将冰台上的人的臉沖洗一遍,發覺并無脂粉一類的東西被沖洗下來,基本确認躺在冰台上的人應該是肇臨。
為了徹底的确認,陵越走到了肇臨的手邊,按住了肇臨的寸關尺,雖然已經感受不到脈跳,但如此也可進行是否假死的确認,以及确認是否為肇臨本人所持有的五行屬金的靈力。
肇臨修行一般,但一些基本的法術仙術也會。
肇臨的星蘊為觜火猴[332],丁級弟子的星蘊最差也修煉到了十二級,最後一項來确認的地方就是星蘊了。
陵越指尖萦繞了一絲靈光,往肇臨的眉心指去,很快在肇臨的上方就出現了一個散發着淺金色光亮的觜火猴。
看了一眼觜火猴,陵越收了靈力,那星蘊便轟然而散。
陵陽在一旁,看着陵越的種種動作,不由微微地緊了緊眉頭。
這...
自己怎麼沒有想過躺在這兒的人,或者說是當初被殺的人,未必是肇臨呢?
雖然自己見過遇害不久,血液還未幹涸的“肇臨”。
雖然自己為“肇臨”驗屍,尋找真正的死因。
但自己真的從未想過一個事情——自己找尋的這位無言的證人,究竟是不是肇臨本人?
江湖中的人皮面具、易容術這些,都是非常常見的用來隐匿身份的東西。那些死刑犯若是想要逃過必死無疑的結局,也可去買通獄卒,在這些地方動了相應的手腳,便可逃過一死。
自己怎麼沒去注意這個問題?
大家看着這麼一張臉,都認為他是肇臨,但他究竟是不是肇臨,不是應該非常确認之後,再說這是否殺害的問題嗎?
當時,又隻有百裡屠蘇和肇臨兩個人,還有黑衣人。
有些事,确實可以做手腳的地方不少,的确應該确認清楚了再說。
原本此事演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其實到處都是蹊跷,但每一個疑點又并沒有非常能夠用來證明其正确或者錯誤的相關線索。再加上這些弟子的群情激奮,根本不會聽從任何解釋,甚至認為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饒是掌教發的話,恐怕在這個非常時候都會有人懷疑掌教的動機是什麼,又或是懷疑掌教是不是也被百裡屠蘇影響了心智,居然做出某某某決定。
正所謂,三人成虎,如是也。
想要破局,怕是真的得花費一番心思,将事情的脈絡理清楚,并且找出完整的證據鍊條來,所有的事情都必須有理有據[333],否則這百裡屠蘇的冤屈怕是雖然被洗刷,但都很有可能會留下污點。
最關鍵的在于,當事人隻有兩個,還死了一個,這還真是百口莫辯。
想要證明這個事情,真的非常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