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那般過着,屠蘇雖然聰明聽話,但仍舊小錯誤不斷。其實,這些小錯誤,自己也并沒有在意。任何人都會犯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對于屠蘇犯的那些小錯,自己基本上也隻是在口頭上對他進行教導。從未對他重責。
自己對他動手的,都是他輕賤性命和不愛惜身體之舉。
雖然年紀更輕些時的自己說不上特别好的脾氣,但自己對屠蘇也确實是拿出了這一生唯一可以釋放的全部溫柔。
然而,屠蘇卻總是在這兩件事上,讓自己心裡不快。
這種不快,自己明白,根源是自己太過在乎他,他就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自己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瑕疵。
雖然心裡不快,但自己仍舊是克制着待他。
自己本以為疼痛能夠給他立上相應的規矩,這般他就不會再做這種事了,自己也不會心痛到無法呼吸,甚至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在逐漸喪失,自己在冰冷的海水裡越沉越深。
可終究不如自己所願。
屠蘇還是會在這兩件事上,讓自己痛不欲生。
甚至叫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窒息般的痛。
其實,有時自己覺得,屠蘇很像是一個僅僅隻針對自己的劊子手。
手起刀落間,自己渾身上下,血肉橫飛,鮮血淋漓。
尤其是那次,他的煞氣發作提前了,而自己并不知曉,甚至還忘記了中秋之夜是他一年之中煞氣發作最嚴重的時候。
那次,他竟以自殘的方式保持清醒。
天知道,自己看到他軟軟一灘躺在地上,又是那般慘烈的模樣,那種由心底散發出的重重寒意,就像是要把自己給凍死一樣。甚至,那個時候的自己覺得自己正在遭受飛升的天劫。
那種心痛、無力、恐懼,那種黑暗、冰冷、憂心,自己真的不堪回首。
自己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而且,自己也很清楚,屠蘇他最本質的情形是什麼。
他是有着韓雲溪外殼,内裡卻裝着太子長琴魂魄的一個合成體。
雖然當時聽紅玉姐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内心有過波瀾,甚至有過紅玉姐警告自己不應該有的震驚。
可是,無論他究竟是誰,自己喜歡的,愛的都是一個叫百裡屠蘇的人,不是愛的那個軀殼,也不是愛的那個靈魂。
當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多多少少還是受了紅玉姐那話的影響,從最開始覺得握不住屠蘇的手的那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稍微清晰些的感覺。
那時,其實自己很感謝師尊讓屠蘇呆在禁地裡,雖然不見陽光,不見世俗,但屠蘇安全,他肯定在那個地方,在那個自己即使是背對着,也能有安心的地方。
然而...
其實,一直以來,自己都有一種非常模糊的感受,總覺得屠蘇是自己身邊的過客,他不會是自己的歸人。
可自己是真的不願如此的。
若說屠蘇隻能接觸到自己一人,他的選擇是有限的。
但自己呢?
看過那麼多,感受過那麼多,自己也有甄别的能力,遂才覺得屠蘇是自己的唯一。正因為是唯一,加上幼年喪失雙親的痛,失去幼弟的疼,重傷的苦,讓自己近乎叫做是更像被焚寂控制了心智般的,對屠蘇十分執着。
雖然知道,執着是苦,是求道一途上最大的障礙。[371]
但從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執劍是為愛執劍,且隻為屠蘇一人執劍的時候,這般執着便化作了甘露般的清甜。
甜,最容易讓人沉迷,也最容易讓人上瘾。
明知這種甜味一旦滲入靈魂,哪怕隻要有一絲影響甜味純淨的東西,也會發狂般的想要排除異己。
可終究自己是個俗人,受不了那甜味的蠱惑,也受不了靈魂對甜味的渴求,仍舊屈居于甜味的肆虐下,甘願做他的奴隸。
正因為執着,正因為成了那甜味的奴隸,正因為童年的經曆,正因為所有關于溫馨二字的全部意義離自己遠去,自己也知道屠蘇的身體其實是有一兩分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樣子,自己變得對于屠蘇的許多事都充滿了霸道,都充滿了強硬。總覺得自己若是霸道些,強硬些,便能與天道搶下屠蘇,讓屠蘇一直呆在自己身邊。
但這多多少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隻是,年少之時,終究還是淺薄了些,終究還是心比天高了些,便是那般的覺得純粹即為最好。
然而,自己卻忘記了,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并不存在純粹之說。
從第一次抱起屠蘇時感覺到的那種恍惚的重量,到屠蘇被焚寂煞氣折磨,再到屠蘇背着自己修行辟谷之術,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自己感覺到心如刀絞。
他的身子已是那般,可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