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微搖了搖頭，又按了按我的肩，示意我稍安勿躁：這是江湖上一種下三濫的手段，主要流行于魔教之中，用于控制教衆的。這個東西的原方實際上是一張酒方，用來釀酒的。方中的主要原料都是花，以及高粱。該方釀出的酒，香氣醇厚，但喝起來卻甘甜清爽，隻是後勁有些大。後來，不知道是什麼人得到了這個酒方，竟把這個酒方當中的主要原料——上百種花放進濃酒裡低溫熬制。待得所有的花都完全褪色之後，全部撈出。一份濃酒，配上十份原料，得到最初的‘鳳仙醉’。之後，将獲得的原液繼續熬制，将酒氣全部散盡，又精煉數次，再添加幾味常用來做定香劑的藥粉，均勻撒入，用力攪拌。待得形成泥狀，便全部熄火，将其裝入瓷罐中封存。每隔一年，往瓷罐中加入同等份量的濃酒。三年之後，将瓷罐打開，倒出來的金黃色液體，就是‘鳳仙醉’的雛形。我僅從師父那裡的書籍中得知這些事情，但至于後來是如何将‘鳳仙醉’制成成品的内容，書上沒有寫，我也沒有看到，所以不知道。但書上記載，‘鳳仙醉’的味道很淡很淡，聞起來的很像是你去花叢中閑逛之後，衣衫不經意地觸碰到花朵，沾染上的香味的濃度。且‘鳳仙醉’的味道聞起來，已經沒有絲毫的酒味，也沒有絲毫的醇香，但卻給人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總之，我...很難形容那種味道，但我确實在方才與我們擦肩而過的那幾個人身上聞到了這種與書上形容得一模一樣的味道。這東西，它能迷惑人的心智，會加深人的執念。哪怕平日裡性子再溫吞的人，若是在不經意間聞到了這種味道，都會立刻變成頗有擔當的大英雄，救人于水火。你就沒發現，我們帶出來的那隊弟子有什麼問題嗎？你都還沒有下命令，他們竟不聽指揮自覺地就去了！聞到那種味道的時候，說實話，我不确定是‘鳳仙醉’。因為我也隻從書上看到過這東西，沒有見過實物，也沒遇見過，确實不确定。但從聞到這個味道之後，我就采用了龜息術，所以算是一直保持着清醒。見得那些弟子在沒有你我的命令這種情況下，竟自行上前，我就基本确定了，那确實是‘鳳仙醉’。又看到你剛才在看那些沖上前去的弟子的時候，眼睛似乎并不清明，反而有點像是失去思考能力般的，并不聚焦，我就感覺到你可能着了道了。你之前拉我回房的時候，說過要小心一切。我想得，若是出事，無非最後的結果就是打鬥和要小心江湖上的那些雜碎伎倆，所以就順手拿了這絲巾。平日裡，我是把八角那些香料用這絲巾包着，放在衣櫥裡驅蟲的。這‘鳳仙醉’雖然看書上的介紹還是蠻厲害的，但以前我學過，再能迷幻人的味道，也怕那種十分沖鼻的味道。人在不清醒的時候，聞一聞沖鼻的味道，就能立刻清醒過來。我從你一直以來的狀态，和方才你眼神的變化，感覺到這個村莊裡，可能散布有更多的‘鳳仙醉’，所以我們要務必小心。既然你這個時候已經清醒過來了，那就趕緊行龜息術。可能你吸入了‘鳳仙醉’，會有一些影響，但你還是盡量這麼做，否則，我們不一定能夠全須全尾的回去。

聽罷他的話，自己感覺，這後背的冷汗是一陣一陣地往外冒。

這玩意兒到底是得罪哪路神仙了，竟...

這可真是...

自己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是真的有點後怕。

幸得有陵雲在自己身邊，否則後果難料。

自己算是懷着一種複雜的心情，運起龜息術。

但...感覺好像不太能夠聚氣...

自己的眉頭不由鎖了起來。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麼？受到什麼阻礙了嗎？

自己望向他，語調晦澀：我不太能聚氣。

他聽聞我這話，眉峰一挑，繼而又平靜下來：我帶有金瘡藥。現在我幫你割破雙手的第四指，待得流出紅血之後即可。有點疼，你忍忍。

自己聽了他這話，大緻明白，他這是要幫我排毒，否則聚氣一事将無法進行，遂利落地點了點頭，伸出手去，任他施為。

他也不多言，聚氣成刃，割破我雙手的第四指，霎時就有暗色的血流出。

自己瞅見這般顔色的血，不由蹙了蹙眉。

果然，是有毒的。

莫非...

這...

難道...

一時之間，自己因為那暗色的血，腦中冒出了無數個念頭來。

自己還沉浸在那些念頭中時，忽覺指尖刺痛，不由看向自己的手，竟發現他在擠壓我的手指，試圖弄出更多的血來。

因着确實有些疼，自己的手忍不住地顫了顫。

他感覺到了，有些愧疚地小聲道：抱歉。稍微忍一忍。這東西吸入體内之後，易導緻血液流速減緩，加速血凝，從而長久積存體内。若想快速排毒，須得将毒血擠出來才行。否則，便要服用清熱涼血的湯藥半個多月才行。

聽得他的解釋，自己知道，他是為了我好，遂安撫了他一句：無礙。該怎麼做，你怎麼做就是。我能承受。

他得了我的安撫，卻并未改變他感覺到愧疚一事。

他隻是抿緊了唇，盡量快一些地幫我處理毒血。

很快，自己的指尖終于流出了鮮紅色的血來，這是毒排幹淨了。

他趕緊給我塗上金瘡藥，為我止血。

此刻，自己也暗暗感覺了一下，倒确實如他所說，暗色的血排出之後，能夠感覺到身體變得輕松起來，而且真氣運行也順暢了不少。

感知到這個，自己立刻就運行起龜息術來。

這次，成了。

自己看向他，滿懷感激：謝謝。

他應是察覺到我的變化，眉間終于松了：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

自己笑了笑。

他卻在這個時候，問起了一件事情來：你記得方才見到的那些黑衣人，用的是什麼武器嗎？

自己稍稍回憶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劍？

他的眉毛高高地挑了一下，眼神轉為晦暗。

自己感覺到好像這其中還有點問題，且也有點關于此事的猜想，遂還是問了出來：是不是我看錯了？

他緩緩地擡了一下眼：你除了看到黑衣人以外，還有沒有看到其他什麼？

自己抿了抿唇，仍舊不怎麼确定：...我看到不少的村民拿着扁擔和鋤頭跟黑衣人打鬥，但...他們打不過黑衣人...地上還倒下了好幾個村民...地上有好多血...

自己是真的很不确定，遂這話是越說越小聲，絲毫底氣都沒有。

他聽着我的描述，眉間集聚着越來越濃重的暗色。

自己察覺到他的這種變化背後，一定隐藏着什麼，便四下瞧了瞧，擡手就是一個隐匿的結界，将自己和他籠罩：...是不是我看到的全部都是假的？

他擡起頭來，眸色幽深：你猜到了？

自己抿了抿唇，還是打算開誠布公：我是通過看你的反應來推測的。你問我的許多問題，肯定不是白問的。每一個問題，都牽扯到了時間和地點的轉換，所以我感覺一切的變化都應該從中來找尋規律。我在向你描述我之所見的時候，你有很明顯的情緒變化，且我們一個處在毒氣當中，一個早就已經将自身保護，那麼兩廂對照，隻要出現了不同的地方，那麼就一定是存在問題的地方。莫非...這就是‘鳳仙醉’的作用？

他歎了口氣，仿佛一瞬就蒼老了許多：是啊~所以，剛剛那些弟子沖上前去，恐怕是自己殺自己啊~因為那個巷子裡，一個黑衣人都沒有，也沒有之前大師兄告訴我們的村民。

他的這話，又伴着一種濃稠的歎息聲，當真是惹得自己心下寒涼不已。

自己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