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陽微蹙眉頭，抿了口茶：“你有考取功名的資質，但他怕你考取功名。”

陵雲的眉頭漸漸聚攏。

陵陽添了茶，聲音低沉：“燕瀾，我不想多說廢話，隻是想要告訴你一句，隻要我想，就算這天墉城是魔教，我同樣可以全身而退，就更别說大師兄還是個比較正直的人了。我既然決定了要和你走，那我肯定有等價交換的籌碼，我才會這麼做。否則，我為何如此？得罪大師兄的後果，絕對不是你我能夠承擔的。我可不想做霄河劍下的亡魂。而且，我想保護你，我不想你卷入天墉城中真正的紛争，才對你素有保留。但你總是試圖突破我的防線，你讓我很難做。大師兄的事情，我比你們任何人都知道的多。包括執劍長老在内。正因為知道這些，我才能夠權衡一個行止真正的對錯。但你總是認為你是對的，這也确實讓我很苦惱。關于代執劍長老的事情，你也隻是看到了一個大勢所趨，不代表你真的懂得執劍長老，掌教真人，陵越之間的真正權力博弈。所以，你不會明白我當時的顧慮，也不明白我當時那種難以言說的心境。我明知道你不明白，也知道有些事情對你說了之後會有更大的禍患，除了順着你的話說而外，我别無他法。再說，你想想，掌教真人都回來了那麼幾天，無論他百裡屠蘇是不是真的殺害了肇臨，是不是都應該下追捕令了？至少應該讓百裡屠蘇這麼一個嫌疑人回來把事情交代清楚，暫且不論定罪的事情。但為何沒有動作？非要等着大師兄來了再說？如此之下，到底誰才是一教之尊？你當真以為我當初選擇大師兄僅僅因為他正直？僅僅因為他确實有能力？僅僅因為他劍術很不錯？他若沒有這麼一個牛掰的師父，我可不會選他，轉而會去選陵耀。陵耀當時手上的資源可比一窮二白的大師兄好多了。運作麼，也容易得多。為何偏偏選他？”

陵雲瞪大了眼：“你...”

陵陽歪了一下嘴角：“怎麼？覺得我變了？害怕了？”

陵雲有些傻傻的：“我...我不知道。”

陵陽輕笑了一聲：“你這模樣可真像是送給大師兄藍白色龍形劍穗的師姐~”

陵雲沒太聽懂陵陽的意思。

陵陽抿了口茶，這才道：“曾經，師姐做了一個和執劍長老腰間劍穗有着八成相似度的藍白色劍穗，說是送給大師兄，好配霄河劍。那個劍穗到現在大師兄都沒見過。那次是師姐趁着大師兄去巡查的時候，悄悄放過去的。我正好過去送回文書，瞧見躺在大師兄書桌上的那個劍穗，一看就知道師姐這是犯了滔天大錯。趁着大師兄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去送還了那個劍穗，并且告訴師姐，劍穗可以做，但絕對不能沖撞執劍長老。她當時也和你一樣的驚訝，還問我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那麼清楚忌諱一事。她當時的樣子和你一樣，覺得我變了。”

言罷，繼續喝茶。

此刻的房間中，剩下的隻是安靜和茶香。

陵雲隻覺得這個時候他的心跳得厲害。

他沒想到，他許多時候的一些作為，純粹就是靠着陵陽的放縱，否則...

沒想到，竟然...

說起來也确實...

為什麼非要等陵越出現呢？

這...

陵雲有些小心地擡眼，聲音也小得可憐：“抱歉，我一直不明白你的苦心。我...”

陵陽打了個停止的手勢，接着按住了陵雲握着茶盞的手：“燕瀾，曾經我确實對和你在一起這個事情很猶豫。但經曆了那麼多之後，我确實也确定了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眼睫微微低垂：“其實...九頭蛇那次，看着大師兄和百裡屠蘇渾身浴血的樣子，我就慌了。那個時候，我真切地感覺到了生命的珍貴和脆弱。所以，我不想給我的人生留下遺憾。我希望我每一次睡下去的時候問心無愧，如此哪怕真的很不幸，某一天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也不遺憾。”

認真地看向陵雲：“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起了要保護你的心思。如果這天墉城中有無數的風雨，我能為你擋，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給你全部擋掉。但現在，時機未到，我還不能全身而退，所以隻能虛與委蛇。我方才那番話，隻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

眸中隐隐約約有了一絲哀傷：“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回到益州去。我爹娘就是那般舉案齊眉，恩愛如初。我也希望我能獲得這樣的幸福。之所以加入天墉城，其實是我在逃避益州。我無法接受爹娘已經離開的事實，也害怕那種不斷浮現在眼前的幻影。把家裡收拾了，我都是住在距離家裡最遠的客棧裡的，就怕眼前再次浮現那些溫馨的場景，讓我心碎。而且，我也不希望自己年紀輕輕的就混迹江湖，所以才來了這裡。或許這就是屬于我們之間的緣分。現在，我尋得了我想要的那一份溫馨，那麼這裡就不再是我期望生活的地方了，你明白了嗎？”

陵雲已是說不出話來，抿緊了唇，回握住了陵陽的手，眼中隐約有些水光。

陵陽笑了笑：“好了~多喝兩杯茶，集中精神，咱們今天可得打一場硬仗呢！”

陵雲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飲下幾盞茶，這才稍稍收拾了，拿起文書往碧雲閣那邊去。

一進書房的門，兩人便見得此刻陵越已經坐在書桌前在批閱折子了。

這顯然比他們要早到很多。

陵陽那雙眼睛微微一瞥，立刻注意到了那個帶着封印的桃木箱子。

在心底裡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陵雲也見到了那個桃木箱子，但他卻當他眼瞎了，沒有看到。

兩人來到陵越的書桌前三步距離站定，正準備行禮，但一時之間兩人都僵住了。

對看一眼——居然陵越穿了長老袍服？！

轉頭看向陵越。

陵陽微微眯了眯眼。

這是...

難道...

莫非...

看起來，恐怕陵越應該很有計較了。

陵雲眉頭微蹙。

這是什麼情況？

陵越居然穿了長老袍服？

這是要去幹架？

還是...

但好像根據陵陽說的，似乎也确實得用這個身份才可能控制得住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