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怎會如此震驚?怎會如此看待他?
這...
果然是以前錯得太過離譜了嗎?
方如沁即使把方蘭生給上下打量了好幾圈兒,卻還是有種方蘭生被奪了舍的感覺。
試探性地上前一步,拉過方蘭生的手,隻感覺到一片幽涼。
惴惴不安,又加深了些。
方如沁幾乎叫做是難以置信,甚至眼中還微微有些濕潤:“...蘭生,你說的是真的?”
方蘭生完全受不住此刻方如沁的眼神,微微别過眼去:“...少恭說的對,我是家裡的男丁,的确應該承擔起自己該有的責任。”
此刻,方蘭生才是非常真切和實在地感覺到了他錯得太過離譜:“我...我太任性了。”
鼻子微微有些發酸:“二姐,原諒我,好嗎?”
方如沁的喉頭一梗,欲語淚先流:“...也不知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多少債~”
方蘭生趕緊從懷中掏出手絹兒來,給方如沁擦去眼淚:“二姐原諒我了?”
方如沁按住方蘭生的手,十分珍惜地捧着方蘭生的手,任由熱淚繼續滾落,微微搖着頭:“蘭生,二姐不要求你能夠像少恭一樣能幹,隻是希望你明白——你是方家的人,這個家裡,有你一份責任。你是家裡的男丁,二姐就算再能幹,這個家始終是要交給你的。二姐...二姐現在更像是在贖爹爹這個甩手掌櫃的罪。你要多讀書,雖然你做不到像少恭一樣博聞強識,但多讀書對你有好處。二姐也不奢望你能考個功名什麼的,也不希望你入朝為官,生意場已經夠複雜了,官場更加複雜。你...你的性情并不适合那種地方。二姐隻希望你能夠有些見識,把方家上下打理好就行了。”
方蘭生的眼淚也滑了下來:“...二姐,對不起。這些年來,辜負你許多。”
方如沁擡起眼來,雖然淚眼朦胧,卻還是看見了方蘭生的悔意。
但...
方如沁平複了一下情緒,用手絹兒擦去她的眼淚:“你這話莫非是少恭教你的?你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方蘭生胡亂地抹去眼淚,看向方如沁的眼睛中,誠意與悔意交織:“不,這不是少恭教我的。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見得這樣的方蘭生,以及聽得這樣的話,方如沁的心頭要說不欣慰,那肯定是假的。
她一直都希望方蘭生能夠真正接過方家的生意,接過方家的一切。
但...方蘭生卻心心念念的,都是修仙。
這...
分明方蘭生不是她的親弟弟,卻有着和她父親一模一樣的追求。
這...
也許應該歸結于緣分。
但...
世俗就是世俗。
人想要跳脫世俗,總要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然而,這樣的代價卻是方如沁不願意看見方蘭生付出的。
或許是她拉拔着方蘭生長大,便真有了那種慈母的心态吧。
不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心頭,方如沁對方蘭生的話,當然有些半信半疑。
但面上卻是按了按方蘭生的肩頭:“二姐信你。”
方蘭生的眼睫打了個顫,眼睛中既含着欣喜,又含着驚訝,最終卻是彎了眉眼:“謝謝二姐。”
方如沁被方蘭生那複雜的眼神怔了一瞬,很快又搖了搖頭,有些歎息:“哎~有些時候,我都不知道到底我是你二姐,還是少恭是你哥哥。他的話,你總歸要聽得多些。我的話...哎...”
方蘭生挽住方如沁的胳膊,搖了搖:“二姐~”
“好了~不說你了~”方如沁輕輕拍了拍方蘭生的手背,“對了,讓你去少恭家幫襯,如何了?”
方蘭生一怔,眼睫迅速下垂,眼睛往他處地上看去:“他家裡幹淨得連塵埃都沒有,還需要幫襯嗎?”
方如沁轉頭盯住方蘭生的臉,眉頭一下就陰雲籠罩:“你沒去?”
“...去了。”方蘭生敏銳地察覺到了方如沁的審視,但卻并沒有回視,僅僅隻是換了個說法,“但他家裡真的沒有需要幫襯的地方。”
方如沁完全不信:“不會吧?歐陽府那麼大一個宅子,就他和桐姨,還有十個小厮,能夠打理好嗎?而且,我還聽說,好像有人對他的醫術非常感興趣,想要納為己用什麼的。這...”
聽見方如沁語氣急促的絮絮叨叨,方蘭生的心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
二姐,你...
到底是有多喜歡少恭啊?
怎麼...
可...少恭是那樣一個體貼備至的人,是那樣一個心細如發的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你那緊緊追随的目光?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而一直以來...
少恭都是那樣溫暖的,卻淡淡的。
就好像少恭一直都是一輪太陽,但卻是冬天的太陽。
雖然應該是溫暖的,卻因為處于冬天,總歸被那寒氣包裹,溫度被削減得僅僅隻剩了一絲一毫。
這樣的少恭,二姐,你确定其對你真的是有男女之情嗎?
在沒有聽聞少恭有那樣一段經曆之前,那樣一段琴瑟和鳴之前,他也原本以為,少恭對二姐是有感情的。
隻是因為讀書人嘛,覺得将這些情感之事宣之于口有辱斯文,遂嘴上說的少,實際行動多。
而在聽聞那些事情之後,他才恍然間發覺,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們錯了。
少恭不是個感情遲鈍的人,也不是個不明白男女之情的人,不是個不懂陰陽大道的人。
隻是因為少恭的心中早就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便對那弱水三千,再不會動心。
少恭...其實是個看上去溫柔似水,卻深情如許的男子。
這樣一個人...
方蘭生的心頭,當然溢滿苦澀。
但他卻強硬地将這些苦澀一一壓住。
硬是用一種甚至是帶着安撫的語氣道:“二姐,你别擔心了。少恭家,我确實去了。但他們家确實打理得幹幹淨淨的,就連花盆那些都被那些小厮擦得透亮的,确實是不需要我們額外去做了。今天我去,隻是見着他了,沒見着桐姨。他正在家裡打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去的時候,他正在修剪。那些小厮也把他伺候的很好。沒見着他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略略一頓,又道:“二姐,這江湖上的傳言,有幾句是能夠信的?少恭他們家本來就是世代行醫,且也出過不少的名醫,有人對他的醫術感興趣,這不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嗎?少恭他就算被纏上了,他那麼聰明,肯定也有辦法可以脫身啊~你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在歐陽府裡呆着嗎?他完全沒事。”
“說來也是。”方如沁想了想,那惴惴的心還是平靜了下來。又拍了拍方蘭生的手,嘴角帶笑地看向方蘭生,“正好,最近木荷鎮的頂級金邊荷葉收割了。我已經派人前去購買了不少,明天人就應該回來了。你剛好就把金邊荷葉給少恭送一份過去。最近天熱,他那邊雖說比較邊遠一些,沒有那麼熱,但這暑熱卻也是擾人。這金邊荷葉是荷葉中的頂級聖品,清涼消暑的妙物。他應該需要。”
以往,對于這樣的委派,方蘭生當然是積極的。
但這次,卻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眼睫低垂着。
那雙眼睛就看着地面。
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方如沁。
瞧着這方蘭生的反應,方如沁不由皺了眉頭:“怎麼了?”
方蘭生心頭一沉,抿了一下唇,深深呼出一口氣,轉頭深深地看着方如沁的眼睛:“...二姐...這東西非送不可嗎?”
方如沁微微後仰,雖然不太明白方蘭生為何這樣看着她,但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也是不需要經過思考的:“當然。”
方蘭生收回手來,走到方如沁的對面,與方如沁面對面,微微皺眉:“二姐,這東西是因為我們家有需要,你才買的,還是特地為了少恭買的,隻是冠以了他應該需要,他應該嘗鮮的名頭,讓人送去的?”
方如沁不由後退了一步:“...你什麼意思?”
她完全沒有想到,方蘭生竟然會這麼問。
也沒有想到,方蘭生竟然會敏銳到這個地步——将她心中深藏着的那一絲見不得光,就如此地在烈日下曝光。
微微别過眼去,生怕方蘭生再說出些什麼驚悚的話來。
感覺到方如沁的回避以及抵抗,方蘭生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變冷:“二姐,你當我很傻嗎?你對少恭的情誼簡直就叫做是八仙桌上放燈盞——明擺着的事。二姐喜歡少恭,從我們姐弟倆見他第一面開始,我就發覺二姐的目光,隻要少恭在的時候,永遠都落不到其他地方去。少恭這外出遊曆的幾年,二姐把他家當自己家一樣的打理,甚至少恭他家的很多事都是二姐操辦的。二姐,你對少恭的心意,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明白二姐的想法,我也希望他能做我的姐夫。”
眼中痛苦翻湧,聲音滞澀,開口艱難:“可...二姐,你可曾想過,也許你的一番情誼,也讓少恭為難?”
方如沁以手掩心,眼睫打着顫:“...他...他怎會為難?”
方蘭生雙手攥拳,眼中的痛意更甚:“他怎麼不會為難?”
方如沁低下頭,掩住心中的恍然和不安:“這...男未婚,女未嫁...”
方蘭生喉頭一梗,聲音更加暗啞:“你怎麼知道他男未婚,女未嫁...”
“什麼?!”方如沁瞪大了眼,看向方蘭生,總想從方蘭生的臉上看到一絲說謊的痕迹,但什麼也沒有。有的僅僅隻是方蘭生對她的心疼,“這...”
瞧着方如沁那因震驚而搖搖欲墜的身子,方蘭生趕緊扶住:“二姐,小心。”
縱橫商海多年的方如沁已經從方蘭生的種種反應中,明确地知道了答案,當真遍體生寒:“我沒事。”
然而,顫抖的身子和發顫的聲音,以及低垂下的頭,完全暴露了她的難過。
方蘭生隻得走到方如沁的身邊去,環住方如沁的肩,讓方如沁靠在他的肩頭,不至于就這麼獨自去承受心碎的滋味。
方蘭生也有些哽咽:“二姐,你就沒發覺嗎?少恭對所有人都很好,好到幾乎都能讓人人感覺就是他的至交好友。他性情恬淡如水,待人溫和有禮,說話直入人心,言談優雅動人,人又長得絕妙,那琴也彈得動人心魄,加上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他确實很難很難讓人不喜歡他。可他對每個人都這樣,二姐真的确定,少恭對你是不一樣的?”
方如沁緊緊抿着唇,淚水從眼角一次又一次地滑過。
方蘭生的嘴角艱難地勾起,有些自嘲的味道:“你看,就像我這樣的潑皮無賴,他又何時紅過一次臉?就連我對他惡作劇,他也一笑置之,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待我都如此,他待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同呢?”
方如沁緊緊地按着心口,仿佛這樣就能不疼了:“...他确實待所有人都很好。”
方蘭生有力地捏了捏方如沁的肩頭,傳遞着屬于家人的支持力量:“正因為他待所有人都很好,那麼他對别人究竟有多深厚的感情呢?感覺他像是一個大愛無疆的人,分給每個人的感情都是一樣的。或許這也和他們家世代為醫有關系。他從小就接受衆生平等的教誨,他又是個溫馴孝順的人,他...那樣一副性子,既有可能跟他爹爹的教誨有關,也和他本身就性情溫和有關吧。”
方如沁張了張嘴,卻發現她竟說不出什麼話來,隻覺得心口在漏風:“...他...”
方蘭生扶着方如沁來到矮榻坐下,緩緩道:“...二姐,不瞞你說,今天我去尋他,原本是和他抱怨今天一不小心就撞了黃攤主的攤兒,很不高興這件事的。他也隻是溫溫和和地聽我抱怨,并未講一句我的不是。之後,我抱怨完了,他還說,我應該多體諒體諒二姐,二姐很不容易,我不應該讓你擔心的。那時,聽他這麼說,我想着二姐喜歡他那麼多年了,但卻不願說出口,且二姐的年紀都到了風華正茂,很多媒人上趕着說媒的年紀,我不想二姐繼續等候下去了。并且,我那時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接受他們家那種家風的熏陶,所以覺得感情的事情很難以啟齒,我就想着幫你們一把。于是,順勢我就說,你要是當我姐夫的話,我二姐也會輕松許多,而且,我也會聽你的話的。聽了這個事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跟我說,他要講的事情,或許會傷害到你。當時,我沒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還質問他,他要做什麼,就要傷害二姐。他跟我說,他早就和其他人共結連理了。當時,我都被他吓傻了。我完全看不出來他已經和其他人共結連理了。畢竟,這些年中,他們家的事情我們家都有參與,根本沒有聽說這麼個事情不說,無論如何,憑借着兩家的關系,這喜酒總該有我們一杯的。可從我們認識他開始,就知道他并沒有指腹為婚,也沒有未婚妻什麼的。從我們少年時期相識,一直到現在,這樣的事情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又怎麼會是真的?後來,他告訴我,他是在外遊曆的那幾年,出海去,偶然間誤入蓬萊仙島,與蓬萊仙島上國主的女兒一見鐘情,迅速墜入愛河,很快就與其在其父的主持下,共結連理,成為該國的驸馬了。隻是,此事不能外傳,故而大家都不知道罷了。他還曾把他嶽父和他父親之間往來的信件予我看,那字迹确實是他父親的。他似乎随時都将那些往來的信件珍而重之地放在身邊,他...或許對于他父親的離去,卻又沒有見他父親最後一面而感到愧疚吧,也或許他對那個公主的感情很深厚吧,一切與之相關的東西都要珍藏。他說了,他隻是暫時在這裡呆一些時候,不會長久居于此處的。很可能,他隻是回到中原來閑适一段時間,他終歸還是要回去的。而且,這歐陽家世代為醫,我們家卻從商,這之間...”
舌尖一滞,目光深沉,沉沉歎道:“二姐...我們都一樣,抱着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過日子。你期望少恭與你締結秦晉之好,我期望能夠像爹一樣無拘無束,修仙遊曆。我們都走在了錯位的人生上...”
語氣慢慢恢複平靜:“少恭說,原本這事不該告訴于我,若是此事外傳,他必然會遭到他嶽父的責罰。但他還是選擇告訴我,他說你很好,他不值得你這麼好的人為他等待下去。并且,若是他真的接納你,你也隻能做妾室,這是對你很大的委屈。如此,就算他要遭到他嶽父的責罰,這樣的責罰他接下便是。”
眼睫微顫:“他...在那一刻,讓我感覺他不像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少恭了。我...從未想到在他的身上居然這麼有男子氣概,這麼有擔當。”
目光下錯:“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面露懼色的樣子,好像這件事在他嶽父那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說不定少恭和那個公主在一起,那個公主的爹還以此作為他和公主在一起的前提條件什麼的。”
看向方如沁的那豔麗的羅裙:“感覺上,他好像還挺怕他的嶽父的。也不知他這麼做,到時候在他嶽父那裡,又會領取怎樣的懲罰了。倒是希望那個公主能夠替他求求情,否則...”
眼睫打了個顫,喉間有着微微的滞澀:“我...仔細想了想,少恭的經曆和他的為人,以及他對我說過的話,我覺得我曾經錯了很多很多,我希望能夠彌補,我也希望能夠從已經走歪的人生路上,回轉。”
方如沁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很在乎她嗎?”
方蘭生眼眸一暗:“...應該是吧。”
方如沁一怔,繼而閉上雙眼,任由眼淚落下。
方蘭生就那樣攬着方如沁的肩,安安靜靜地陪着。
他知道,忽然之間知道這樣的事,他這個一心都撲在歐陽少恭身上的二姐,接受起來是很困難的。
但再困難,也要去慢慢接受。
畢竟,有些事,确實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感覺到方如沁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方蘭生這才從懷中取了一張絲巾出來,給方如沁擦去臉上的淚光,聲音都放得輕輕的,像是怕又觸動了潰堤的弦:“二姐,我聽旺财說,現在是月末了,下邊兒鋪子的掌櫃們都把賬冊交上來了。二姐,教我算帳吧~這樣,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方如沁抿了抿唇,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最終卻還是啞聲道:“...好。”
方蘭生扶着方如沁來到書桌後坐下。
方如沁整理了一下心緒,撿了些粗淺的賬房知識,随口說予方蘭生。
其實,此刻的她,心裡仍舊在發生着劇震。
雖然心頭确實有方蘭生懂事了,就教着方蘭生生意上的事,逐漸脫手的打算,但方蘭生一直都不懂事,遂此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擱淺。
而現在,分明她應該歡喜方蘭生的主動讨教,但...
現在她卻是心境極為複雜。
既有些欣慰于方蘭生的主動,又有些在逃避似的避開方才方蘭生帶來的消息。
她喜歡了歐陽少恭那麼多年,哪裡是...
其實,哪怕歐陽少恭讓她做妾室,她也願意,隻要是在歐陽少恭身邊。
但現在...
歐陽少恭卻連這樣的一絲機會也掐滅了。
她...心頭當真痛極了。
現在有個占有她精力的事情,倒也是個好事。
隻是...
蘭生他...
怎麼...
怎麼會...
難道以前...
這...
方如沁的内心更加複雜了。
草草講了個大概,方如沁就将方蘭生遣走了。
一個人獨自呆在賬房中,緊閉大門。
現在,那一本又一本賬冊,密密麻麻的一大串數字,仿若一下就變作了妖魔鬼怪,要将她吞噬。
她隻能伏在書桌上,什麼也不看。
然而,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她的心,聲音不斷,太過嘈雜,怎麼不覺得那賬本上的數字們正群魔亂舞呢?
但她的心确實亂極了。
被遣走的方蘭生,走到遠處,看了那緊閉的賬房大門一眼,又低下頭去,腳步沉重地回了房。
這一夜,姐弟倆的心都很複雜。
倚着窗,看着同樣一輪月亮,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