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略一點頭:“嗯。”
走到那個凸岸的位置,施以避水的法術,一個猛子就紮了下去,如蛟龍入海。
衆人都有些擔心陵越,都圍攏了過去。
陵皎則是稍稍落後了一步,又是一道氣勁下去,将所有的“畫作”給夷為平地。
之後,才快步走到衆人身邊去。
沉默依舊在衆人之間蔓延着。
但此時除了心間沉重,還多了一絲對陵越的欽佩。
陵越下了水之後,便按照陵皎的推斷,一一探訪各處。
一切,與陵皎的推測幾乎相差無幾。
隻是...
在河道之中,陵越發現了一根蠶絲的頭。
伸手一摸,一股沁涼立刻就從指尖傳來。
陵越微微眯了眯眼。
這是...
再一看那河道。
伸手摸了摸那蠶絲的頭所在的河道附近。
竟...
陵越的眼睫打了個顫。
輕輕撚住蠶絲的頭,一抹淡淡的白光立刻将指尖缭繞。
白光順着蠶絲而去。
很快,便有了反饋。
陵越的臉色陰郁了不少。
半晌之後,探查完畢,陵越從河中飛出,于岸邊下落。
許是那河水還有些涼意,陵越的嘴唇略略發紫。
陵皎趕忙上前一步:“大師兄,沒事吧?”
“無礙。”陵越略一擡手,又放下手來,對陵皎的推論十分肯定,隻是針對那蠶絲的頭一事卻并未說明,“确實和你推測的一樣,可以在水下感受到水的流向,也可以探測到‘蛟穴’和‘冢穴’的位置。”
陵皎下意識地感覺到陵越的話并沒有說完,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他的某個推測應該是對的,隻是這話音之中隐約洩露了一絲忐忑罷了:“那這次大師兄還有什麼發現?”
陵越眼眸微冷:“對方清理過戰場。”
陵皎的手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意思就是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
心下差點驚呼——難道猜測真的沒錯?!
陵越沉重地點了一下頭:“是。”
陵皎的周身一下松弛下來,眼睛都失了焦,那個在心底裡的猜測竟就這樣脫口而出:“...若是如此,則極有可能選擇的是寒月冰魄與玄冰。”
陵越一驚:“寒月冰魄和玄冰?!”
陵皎想着左右這話都說出來了,索性說個明白好了,與此同時還給陵越遞去了一個暗示的眼神:“是。在水中放一塊冰,這麼多年過去,它還存在嗎?”
陵越接收到陵皎的暗示,略一思索,立刻道:“注靈手法?”
陵皎面上是沉穩地點了一下頭:“嗯。”
但心頭卻有些對陵越能夠和他心有靈犀一點通感到欣喜。
然而,此刻的陵越卻越加覺得寒意徹骨。
若是陵皎的推論沒錯的話,那麼那玉衡很有可能在布局的時候,就在那個布局之人的手上。
如此,即使不懂鑄劍之術之中的注靈手法,也能獲得相同的效果。
并且,這也是利用了劍修若是追查到此處,便一定會認為此番是注靈手法,從而再次将線索岔開,或是拐向錯誤的方向,再或是大海撈針,萬向樹敵...
果然...
夠狠~
陵越當真覺得對方實在心思敏銳又缜密。
确實感到這麼一場仗是逆天而為。
實在艱難。
但為了百裡屠蘇,他也得迎難而上。
即使最後遍體鱗傷。
陵越垂下眼,聲音微啞:“我們啟程吧~”
衆人一瞧陵越面色不虞,倒也沒說什麼,跟着陵越禦劍而去,也不問目的地是何。
***
馬車慢慢地回了歐陽府。
歐陽少恭剛一下車,就對早就候在門口的老付吩咐道:“付叔,準備一下,過些日子,我要去福利院給那些孩子們義診。”
老付立刻應下:“是。老付會給少爺安排妥帖。”
百裡屠蘇接着而下,在歐陽少恭身旁暫且站着。
歐陽少恭繼而道:“那幾個孩子的醫案也找出來,正好看看他們恢複得如何。”
老付也應下:“好。”
應下之後,就往府中而去,完成歐陽少恭的吩咐。
歐陽少恭也跟着準備進門。
但就在歐陽少恭要走之時,百裡屠蘇卻有些冷不丁地出聲了:“少恭,我想再轉轉。”
面對百裡屠蘇的要求,歐陽少恭大緻也知道百裡屠蘇在糾結些什麼,倒是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好~”
還不忘笑着關懷一句:“早些回來用膳~”
百裡屠蘇輕笑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歐陽少恭則暫時未走,目送百裡屠蘇遠去。
直到那百裡屠蘇的身影都看不見了,歐陽少恭才準備回府。
歐陽少恭正要轉身,卻被一隻大型犬給把下巴搭在了肩上。
尹千觞的調笑随之響起:“喲~這少年郎還有心事了?”
歐陽少恭輕輕一笑:“少年郎的心事不正是最多的嗎?”
對歐陽少恭這暗含着倒刺的調笑,尹千觞實在覺得,這美人兒确實都是蛇蠍的:“呵~”
歐陽少恭輕輕擡了一下被壓着的肩頭:“現在才起來,你可是錯過了花市競标了。”
“我一個大老粗,看得懂什麼?”尹千觞撇了撇嘴,又索性抱住了歐陽少恭的腰,笑得極是燦爛,那嘴也甜得膩人,“我能看懂的,隻有少恭~”
歐陽少恭可受不了這般撒嬌的大犬,用手肘拐了拐有些放肆的某人:“走~回房。”
尹千觞那眼珠子一轉,立刻應下:“好~”
趕忙撤了手,改為拉過歐陽少恭的手,往府中走去。
歐陽少恭的房間,那窗戶紙似乎也該換了。
總嘩嘩的響,真讓人擔心是否随時會因拉扯而碎。
***
百裡屠蘇在剛剛上得馬車的時候,原本也想直接與歐陽少恭回府,但在那馬蹄聲的一哒一哒中,心頭又略微有了點不是滋味兒來。
這種不是滋味兒,頗有些像一種毒。
輕輕沾染上了一點,便會再也控制不住地多沾一點,再多沾一點。
當多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會控制不住地需要排解排解。
百裡屠蘇不想讓歐陽少恭擔心,便将心頭的許多想法都暫時壓了下來。
從馬車之上下來之後,便有了去意。
他知曉,歐陽少恭一向都是體貼的。
說出要求,心裡也并沒有多少忐忑。
一切也如他所預料般的,他得到了歐陽少恭的同意。
慢慢踱步而去。
也不知在這種沉默中是否具有某種默契,他來到了昨晚遇見歐陽少恭的那顆樹下。
抱臂靠着那棵樹,放眼望去。
雖然此處依舊熱鬧,但相比昨晚的那種熱鬧,還是差了些。
這種差距...
百裡屠蘇微微仰頭,看向澄澈的天空。
遠處,一藍衣少女小心地隐藏着身子,往那冷面少年所在之處看去。
腳下有一種奔跑而去的沖動,卻被藍衣女子生生克制。
眼見百裡屠蘇并無不妥,心下又不知是何等滋味。
憶及頭晚歐陽少恭的話,藍衣少女抿了抿唇。
纖手微微握拳。
喧鬧之聲就在耳畔,河道被微風吹拂,略略波光粼粼。
百裡屠蘇眨了一下眼,站直了身子,往歐陽府走去。
藍衣少女眼見百裡屠蘇要離開,立刻警惕起來。
發現百裡屠蘇離開的方向是往歐陽府而去,輕輕抿了抿唇,也離開了。
也許發呆這種事是最消磨時間的。
等着百裡屠蘇回到歐陽府的門前之時,天都黑盡了。
百裡屠蘇剛剛跨進歐陽府的大門之時,那歐陽少恭的房間才被人輕輕推開窗戶,散去一室旖旎。
百裡屠蘇往府中走去,此刻府中早已被那些小厮将燈點燃,雖然沒有燈會那麼燈火通明,卻也能非常輕易地看清行路。
百裡屠蘇還未從前院走到中院,便遇見了老付。
老付一瞧來人,趕緊迎了上去:“百裡公子,你回來了~我去給你泡杯熱茶~”
百裡屠蘇一路行來,卻并未見得那個杏黃色衣衫的身影,不由一問:“...少恭呢?”
老付的眉尾控制不住地一跳,垂下的眼睛裡,眼珠子亂晃,不知該如何回話:“少爺他...”
畢竟,方才發生了什麼事,他很清楚。
然而,面前這個...
這話又該怎麼說?
老付語焉不詳,百裡屠蘇立時緊張起來:“少恭出什麼事了嗎?”
老付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可瞧得百裡屠蘇更加急切,也不想再問,立刻往歐陽少恭的房間飛奔而去。
就在百裡屠蘇還與老付交鋒之時,歐陽少恭早已穿戴整齊,好生給某些大型犬松快松快那快斷了的腰。
那大型犬一直都哼哼唧唧的。
多半為假,少半為真。
忽而,尹千觞拔高了聲音:“啊!少恭!你溫柔些!”
惹得歐陽少恭眉頭一皺。
正欲一巴掌扇去,讓這大型犬給老實些,卻又在感覺到什麼的時候,眼底滑過一絲興味。
尹千觞又高喊:“輕點!”
但歐陽少恭卻反其道而行之。
尹千觞那嚎叫之聲頗似殺豬:“啊!謀殺啊!”
歐陽少恭手下并不收力,嘴裡說的是一口勸慰的話,但語氣卻是妥妥的嫌棄:“不用點力,怎麼能行?”
尹千觞的喉頭梗了一梗,仿若看到了黑白無常般,就差沒有痛哭流涕了:“...少恭,你饒了我吧~我不行了~”
歐陽少恭能夠非常明确的感覺到他的嘴角在要勾不勾的邊緣瘋狂蹦迪,硬是咬了咬牙,才忍去将大型犬給拾掇一頓的想法,但也有些忍無可忍:“别嚎了~”
尹千觞扭得像一隻蛆的同時,還委屈得像一條可憐兮兮的流浪狗,但語氣中卻隐隐有點硬氣的控訴:“少恭!你再這樣,我非得死在這床上不可~”
歐陽少恭再咬了咬牙,手上的力道往上翻了一番:“...不要胡~說~八~道~”
尹千觞一下瞪大了眼,嚎得那瓦片上的灰塵都給震得噗漱漱飛下:“呃...不要!”
尹千觞的一驚一乍,自然也傳到了後院寂桐的耳朵裡。
坐在桌前的寂桐,死死咬着牙。
但卻無法讓那清淚不再落下。
百裡屠蘇一路飛奔而來。
那尹千觞的嚎叫也在耳邊不斷清晰。
也許是這夜色迷離,總令人想入非非。
此刻,百裡屠蘇的腦中一片混亂。
他不知道,他到底該往什麼方向去想,隻知道見到歐陽少恭就好了。
練劍的人,或許這腦中确實屬于缺了根筋。
完全沒有什麼顧慮的,百裡屠蘇一把推開了歐陽少恭房間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