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屠蘇和陵越悠閑地往歐陽府而去。
自出了魯府之後,百裡屠蘇就見陵越有些神思飄飛,不由用手肘輕輕拐了拐陵越的手肘:“師兄,你在想什麼?”
陵越回過神來,倒也實話實說:“沒什麼,隻是覺得方公子和方小姐之間的性情差異很大。”
微微眯眼:“粗粗一感,方小姐頗有大家閨秀之感,處事得體大方,言談優雅有物。而方公子卻...”
有些難言:“雖然說不上粗鄙,但...也說不得上得廳堂。”
百裡屠蘇恍然,繼而解釋道:“少恭說...此番或許是他們姐弟倆性情不同的緣由。”
陵越滿目贊許:“原來還有這麼一番緣由,方小姐當是女中英豪。”
百裡屠蘇心頭一梗,但嘴上卻是道:“...少恭也說,如沁姐很厲害。”
“是啊~不過碧玉年華,卻能撐起這麼大一個方家,确實很厲害。”陵越點點頭,仍舊對方如沁贊許有加。
瞧着街邊的飯莊,看向百裡屠蘇,征求道:“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不麻煩少恭了,在外面吃,如何?”
百裡屠蘇瞥了一眼那些飯莊,眉頭微微皺皺:“...還是回去吧~我有點擔心他。”
陵越倒是不介意:“好~”
或許是因此時要涼爽一些了,在街上來納涼遛彎兒的人也多了。
這街邊有了不少的小攤兒。
賣什麼小食兒的都有。
“聽說江南這處,多甜食,倒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這麼多賣甜食的小攤兒~”陵越瞧着也新鮮,“屠蘇,要買點米糕回去嗎?”
也不知陵越這話到底有什麼問題,百裡屠蘇一下臉就給燒紅了:“...師兄,我不是小孩了~”
陵越正欲調侃兩句:“誰說...”
卻被也在“遛彎兒”的風晴雪喚住:“诶?蘇蘇,你怎麼在這裡?”
百裡屠蘇和陵越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正好看見在他們身後隻有幾步距離的風晴雪。
雖然對于風晴雪會出現陵越不意外,但不代表這種“偶遇”陵越不意外:“晴雪?”
風晴雪像是才注意到陵越一樣,幾步上前:“陵越大哥,你也在這裡?是來找蘇蘇的嗎?”
陵越淺淺笑笑:“是。我很擔心他,自然會來找他。”
深情地看了百裡屠蘇一眼,又看向風晴雪,欣慰之色溢于言表:“現在看見他過得很好,這心下倒也稍安。”
“哦~”風晴雪點點頭,目光卻是落在百裡屠蘇身上,“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百裡屠蘇微微将目光偏向他處。
陵越瞥了一眼百裡屠蘇,溫和地應道:“我們要回少恭家,去吃晚飯。”
風晴雪收回目光:“那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笑得燦爛:“我也正要回去呢~”
陵越一“怔”,有些“疑惑”:“晴雪現在是在琴川定居了嗎?”
風晴雪将手背在身後,攪起了手指:“也算不上吧~就是租了個小院兒,打算在這裡玩上一段時間,才去其他地方。之前趕上如沁姐的婚禮,如沁姐也希望我在這裡陪她一段時間,我也就留下來了。”
陵越還挺“欣喜”:“晴雪冰雪聰明,自是招人喜愛。方小姐落落大方,也頗為令人傾慕。晴雪能夠與方小姐成為朋友,倒也是一樁好事。”
風晴雪微微低了頭,目光偏向他處:“哪裡~是如沁姐不嫌棄我罷了~”
陵越将風晴雪的動作盡收眼底,笑着提議道:“晴雪,既然大家都是故人,不如你随我們一起去少恭家?正好大家聚一個~”
目露追憶:“這麼多年沒見你們,我這心下也甚是記挂。當年,你們一個又一個要離開這個所有人都恨不得擠破頭的天墉城,我心下當真十分疑惑也十分不解。”
嘴角勾起略帶自嘲的弧度:“現在看到你們都過得不錯,我也在想,是否是我坐井觀天了。”
風晴雪心頭一凜,盡量自然地笑笑:“...還是不了,我就住在琴川,想去少恭那裡了,随時都可以去。倒是你們,就先回去吧~少恭不太喜歡耽誤晚飯。”
一直沉默着的百裡屠蘇不知為何,竟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句進來:“晴雪,走吧~”
風晴雪咬了一下下唇,還是應了:“...好吧~”
而後便是百裡屠蘇和陵越走在前方,風晴雪跟在後方,一同回了歐陽府。
一路上,三者誰都不說話,氣氛略略有些怪異。
回了歐陽府,百裡屠蘇才跟陵越說起,這個時候歐陽少恭應該就在餐廳。
遂幾人直接往餐廳而去。
倒是确實如此。
此刻,歐陽少恭已經坐在了主位上。
正拿着一卷書在看。
剛一進門,陵越就道:“少恭,我們回來了~”
“今日的拜訪...”歐陽少恭的目光還落在書上。
慢慢放下書,擡眼一看,一驚:“诶?晴雪,你也來了?”
陵越來到歐陽少恭左側而坐:“少恭,你說這巧是不巧?方才我們先去拜訪了方公子,再去了魯家拜訪方小姐,回程途中,我正說要給屠蘇買點甜食,卻巧遇了也在買甜食的晴雪。遇見晴雪,我還頓生恍惚之感,感覺與你們的分别好像就在昨日。想着都是故人,便說索性聚一個。”
帶着征求之意,看向歐陽少恭的側臉:“少恭應該不會介意我的反客為主吧?”
歐陽少恭優雅地笑笑:“當然不會介意。自上次在如沁的婚禮上見得晴雪,粗粗算來,也是有許久沒見過晴雪了。相逢即是有緣,正好我們也聚上一個~”
一聽歐陽少恭這話,也不知觸碰到了百裡屠蘇心底裡的哪一根弦,立刻就有些憂心地看向歐陽少恭:“...少恭,你...”
歐陽少恭擺了擺手,眼中盡是安撫之意:“屠蘇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并無大礙。”
百裡屠蘇微微别過眼去:“...那你待會兒就别喝酒了~”
歐陽少恭虛虛握拳掩唇,斜看陵越,笑得不見眼:“呵~阿越,你看,這才多久啊?屠蘇都會反客為主了~”
陵越輕輕笑了一下:“嘻~”
但更多的卻是為不善言辭的百裡屠蘇“解釋”:“屠蘇也是關心你,怕你難受~”
歐陽少恭斂了笑:“我知曉屠蘇的心意。”
話裡話外的,憋屈壞了:“但這麼長時間我都沒沾一滴,今日大家歡聚一堂,當浮一大白~”
看向百裡屠蘇,語氣裡甚至是帶了一絲祈求,但更多的笑意卻暈在了眼中:“屠蘇可否允我一小杯?”
百裡屠蘇的那張俊臉一下爆紅。
陵越瞥了一眼都成熟蝦的百裡屠蘇,又看向歐陽少恭,微微“護短”:“少恭莫要調笑屠蘇了~”
歐陽少恭秒懂,疊聲應着:“好好好~”
隻是那笑卻不曾收斂去。
百裡屠蘇瞥了一眼歐陽少恭那眼角帶笑的樣子,癟了癟嘴:“...你自己都說千殇是個酒鬼,現在這般模樣又與那個酒鬼有何分别?”
歐陽少恭卻是無奈得緊:“呵~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百裡屠蘇喉頭一梗,嘴角往下彎得更厲害:“...那你怎麼沒學會不喝酒?”
歐陽少恭掩唇輕笑:“約莫是酒蟲太多,已經深入五髒六腑了,可拔除不得了~”
陵越被歐陽少恭的妙語連珠也逗笑了:“呵~”
正在這時,老付帶着小厮來上菜了。
百裡屠蘇和風晴雪也跟着落座。
這一餐,當然是吃得賓主盡歡。
唯風晴雪的面色有一絲僵硬。
風晴雪的異樣,當然落在了陵越的眼裡。
但陵越佯裝什麼都沒看見。
席間,百裡屠蘇就悶悶地吃着飯,聽歐陽少恭和陵越相談甚歡,面色隐約有點不虞。
除此而外,便真的是盯着歐陽少恭的酒杯,當真不會讓歐陽少恭多喝。
飯後,歐陽少恭還刻意把那酒杯拿起來,晃了晃:“屠蘇,你可看見了,我真的隻喝了一小杯~”
百裡屠蘇一怔,又面紅過耳。
陵越輕輕拍拍歐陽少恭的肩頭:“少恭可莫要調笑屠蘇了。”
歐陽少恭倒也見好就收。
随後,喚了小厮來收拾。
幾人走出餐廳。
歐陽少恭溫和地對風晴雪道:“晴雪,天色已晚,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太安全。這幾日采花大盜的事又鬧得沸沸揚揚,我讓個功夫好的小厮送你回去,可好?”
風晴雪連忙擺擺手:“少恭,不用了。你說的那個采花大盜已經被抓了,現在的琴川很安全。”
極輕微的有一絲拘謹。
歐陽少恭有些訝然:“嗯?被抓了?”
風晴雪卻很肯定:“嗯~我看官府的告示都被撕了,那就應該是已經抓住了。”
“那就好,否則真讓人心頭不安。”歐陽少恭舒了口氣。
又有些擔心地看着風晴雪:“但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也确實令我擔心,那我讓付叔送你回去,可好?至少給你打個燈籠?”
陵越緊跟着勸道:“晴雪,你就别辜負少恭的好意了。”
風晴雪隻得接受:“好~”
老付和藹地走上前來:“風小姐,請。”
風晴雪的目光就落在百裡屠蘇身上:“改日再聚。”
陵越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百裡屠蘇,替百裡屠蘇應下:“嗯~”
随後,老付就送風晴雪走了。
幾者暫且目送。
待得風晴雪走遠,陵越這才“感慨”道:“晴雪真的與一般女子不同,倒是有幾分巾帼不讓須眉之狀~”
歐陽少恭略一颔首:“确實。”
陵越看向歐陽少恭,十分“好奇”:“少恭,你知曉晴雪是哪裡的人嗎?我瞧她這般熱情爽朗又不忸怩的模樣,與中原女子可不相同,反倒有點苗疆的味道。”
歐陽少恭悠悠而道:“晴雪說,她是中皇山人士。”
“中皇山?”陵越的眼眸微微瞪大。
又淺淺歎上一口氣:“看起來,還真是我誤會晴雪了。”
眼眸中略有微光:“這中皇山地處中原,山上還有娲皇廟呢~聽說這中皇山的人都信奉女娲,将女娲奉為尊神。每逢三月十八,還有一場為女娲慶生的盛會呢~”
眼中的光略有一瞬暗淡:“不過,我也僅是聽說過,卻沒有機會親眼見識一番,倒是一樁遺憾了。”
歐陽少恭勸道:“人這一生都極為短暫,哪裡能夠見識完所有的盛景?有幸得以一見,當屬盛事。”
陵越倒也十分認同:“少恭所言甚是。”
眼見天色确實比較晚了,歐陽少恭便遣陵越還是帶着百裡屠蘇先去休息好了,都累了一天了。
陵越欣然同意,帶着百裡屠蘇離開了。
看着兩者離開的背影,歐陽少恭微微眯了眯眼。
呵~
看起來,不止本座很厭棄你呢~
風~晴~雪~
這陵越...
确實有些意思~
竟在這個時候對風晴雪的身份要掀不掀,模棱兩可~
這是要作甚?
等着到時讓百裡屠蘇更加厭惡風晴雪?
陵越倒是有這樣做的動機。
但等着陵越知道這幽都靈女的妙用之後,怕是...
呵~
這道者皮權者骨的家夥兒還真是比百裡屠蘇和風晴雪有趣多了~
若不是立場不同,恐怕彼此間定會是傳為佳話的摯友了。
隻可惜...
呵~
歐陽少恭轉身去了茶室,沏了茶來逍遙。
過了許久,這老付才來回報:“少爺,風小姐已經安全送回住處了。”
歐陽少恭淺淺點了點頭:“嗯~”
待老付離開之後,歐陽少恭才輕輕晃起茶盞來。
眼眸微眯。
回房之後,百裡屠蘇和陵越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在了床上。
隻是,百裡屠蘇是面向牆側而卧。
将後背留給了睡在外側的陵越。
陵越瞥了一眼百裡屠蘇的後背,又将目光落在了床梁上。
今日...
這文牒...
倒是看得出這方家和魯家的小厮面對這麼一份文牒的親疏遠近之分。
但歐陽少恭提供文牒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在暗示其與方家的糾葛?
還是有别的意思?
既然百裡屠蘇已經參加過方如沁的婚禮,那麼無論是方家,還是魯家都應該認識百裡屠蘇,就算百裡屠蘇直接去,也應該不會有人阻攔。
所以...這是在給...下馬威?
呵~
這倒是有些意思。
隻是...這風晴雪又是個什麼情況?
風晴雪分明是在胡說八道。
又為何有了這麼一場“偶遇”?
更加有趣的是,這風晴雪到底在想些什麼?
是覺得在這紅塵之中,本就濁氣深重,所以對那瘴毒的遮掩就可以懈怠了嗎?
早就感覺到了!
差不多是從他們去買禮物開始,就跟着了。
這...
跟着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分明...
還有,面對他的邀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卻在百裡屠蘇開口之後,答應得順利。
雖然不難推測這種因果,但百裡屠蘇幫腔的緣由到底是什麼?
風晴雪面對歐陽少恭的非常輕微的拘謹,又是為什麼?
采花賊一事,真有那麼容易解決?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處在一個非常合理的軌道裡運行。
但...
等會兒!
陵陽曾說,若是一件事在既定的走向之下,人心也許是唯一的那個影響因素。
這...
陵越在心底裡深深呼出一口氣。
看來,前路艱難啊~
翌日,百裡屠蘇和陵越倒是還算順利地早早起了身。
來到餐廳的時候,歐陽少恭早就在這兒了。
仍舊是個手不釋卷的模樣。
但面色顯然要好些了。
歐陽少恭見得來人,趕忙放下書,眉眼間盡是笑意和期待:“阿越,既然大家都彙集到了琴川,不如就由我來盡盡地主之誼?”
陵越與歐陽少恭在這一瞬絕對是“心有靈犀”:“少恭是打算邀請方家和晴雪等人一道嗎?”
歐陽少恭點點頭:“是啊~”
眼中微光一散:“這歐陽府已經安靜很久了~”
陵越來到歐陽少恭身旁坐下:“之前聽屠蘇說,少恭還有一位酒鬼友人,我倒是對此興趣頗濃。少恭可否也讓我有幸一見這千杯不醉是何等模樣?”
“這...”歐陽少恭的笑容一下僵住。
略略有些為難和尴尬:“此事,恐怕還得讓阿越失望了。事情是這樣的...如此,他也不好在此處現身,萬一...”
陵越一聽,瞬間“明了”,倒也十分的“善解人意”:“此番倒是我多事了。”
歐陽少恭輕輕按了按陵越的肩:“阿越言重了。”
百裡屠蘇慢吞吞地跟着落了座。
一頓早飯,吃得倒是豐盛。
然而...
雖說的确應該食不言寝不語,無論是對于歐陽少恭的修養來說,還是對于陵越的修養來說,但兩者卻像是相見恨晚,總有說不完的話。
如此,連同着這一頓早飯都像是靈動起來了一樣。
百裡屠蘇悶悶地扒着飯,眉間陰郁。
飯後,歐陽少恭尋了老付,将宴席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而後,又邀請百裡屠蘇和陵越一道前去琴台聽琴。
但百裡屠蘇卻有些興緻缺缺,還言道,想要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