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頓早飯之後,雷獅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畢竟前腳還在給對方寫信,後腳對方就成了要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家人,多多少少有點不習慣。
卡米爾倒是接受良好,甚至邀請雷獅一起去花園裡面逛一逛。
雷獅自然是沒有拒絕,他也有滿腹疑問想要問卡米爾。同樣的,也沒能拒絕。
等着身邊忙來忙去的傭人全部走開了,卡米爾手裡面拿着一把鑲金的骨扇,展開合攏間,都要清晰的響聲。
卡米爾穿着長衫,襯得人更加清瘦。頭發已然垂落到了蝴蝶骨,并且還是在半紮着的狀态。
雷獅跟在卡米爾身後,留着在新思想的浪潮沖擊下,加上《剪辮令》的頒布,跟着剪的短發。
卡米爾扇着扇子,纖長的手指觸碰過每一朵開着的鮮花,遠看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畫面。
“想問什麼,問吧。”卡米爾聲音淡淡的,一如既往地平靜,好像泰山崩于前也能泰然自若。
雷獅滿腔疑問最後隻得先吐出來了一個:“你為什麼要嫁到我家,以男子的身份。”
隻要卡米爾想要,卡米爾就能以一個高門貴女的身份嫁進來。
卡米爾失手折下了一朵花,可是語氣卻還是平靜得很:“亂世裡面求個庇護而已。”
雷獅擡手,摁住了卡米爾的肩:“可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能護住你啊!”
卡米爾回頭,毫不留情的撫開雷獅的手,“或許吧,可是整個金陵,幾乎都要是洋人的天下了!”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雷獅釋然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一個庸俗之人。”
卡米爾搖頭,眼神裡面隻有悲切:“不,大哥,我隻是一個覺醒了的庸俗人。”
雷獅擡手一把把卡米爾緊抱在懷裡面,低聲在卡米爾耳側耳語道:“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卡米爾擡手回抱住了雷獅,隻敢低聲呢喃:“大哥……”
曆史的洪流滾滾向前,他們隻能在其中尋覓到片刻喘息的時候。
在相處了半年之後,雷獅深感卡米爾秉性極佳,平時說話溫溫吞吞,整個人給人一種不慌不忙的錯覺,但是行事的時候又會雷厲風行,簡直是讓雷獅自愧不如。
這天還是照常兩個人吃完早飯之後到花園散散步,消消食。
實際上是卡米爾把搜集到的資料講給雷獅聽。
借用“雷太太”這個名号,隻要他做的不過分,什麼事情都能被歸結為在家中無聊,聽聽市井街頭的新鮮事,接見接見有趣的人。
而雷獅則不行,他做什麼,背後牽扯的都是雷家,雷家可以棄車保帥,這個車就是卡米爾。
“……所以,你還要去滬松嗎?”卡米爾手裡面改拿了一把精緻小巧的剪刀,一手扶着花枝,一邊幹脆利落地把映山紅剪了一枝下來。
現在是春季,天氣微涼,卡米爾露在外面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花枝就剪歪了。
卡米爾擡手想要去接,卻被雷獅握住了手腕。
雷獅的體溫偏高,這一整個冬天,他的手都是雷獅幫忙捂熱的。
雷獅的目光描摹着卡米爾的輪廓,壓低聲音應道:“是,和帕洛斯他們彙合,後日就得出發了。”
卡米爾偏頭,不敢直視雷獅那雙直勾勾地,不加掩飾的雙眼。
那裡面,有對即将要造就一番驚天動地大事業的期待,也有對他的愛慕和不舍。
縱使因為這個視線紅透了半邊臉,有因為即将要到來的分離,淚水下一秒就順着臉頰滑落,卡米爾還是哽咽着說:“那……那好,我……我替你收拾,收拾行禮,替你踐行,還……還有,你,你喜歡的花,我替你修剪兩枝最漂亮的下來,你帶着……”
雷獅拉住卡米爾的手腕,讓卡米爾被他抱進懷裡面。
卡米爾的手被迫折疊着,壓在雷獅的胸膛上。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掉在了雷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