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賽場上,千山木見過隔壁的白鳥澤隊伍。那個時候的牛島若利就憑着左手大力打球,受到了不少人的關注。
“千山,你應該像他那樣站到場中央。”
長谷義隆總試圖用其他人激起他的勝負之心。
“你是具有才能的人,要帶領球隊赢下比賽。”
也賦予了他最大的期盼和職責。
“丢掉恐懼的假象,不要騙我。”
他曾一度以為謊言被識破了。
人類栽培了一株罕見的幼苗,耐心地澆水、施肥,讓陽光充分地照耀,給予足夠的營養,希望它快高長大,結出豐富的果實,卻忘了給它适時松土。
加納子第一次在家裡暈倒,身體發冷也沒有一個人發現。
後來她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青翠樹木,像是懷念自己丢失的青春一樣,給又翹課過來看她的千山木,說了一些平時不會多談的内容。
“義隆給我說要收養一個孩子的時候,我還想着他忘了承諾,還打算查一下是不是私生子。”
加納子雙手交疊,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
她生不出孩子,所以人們認為“她病了”。在這裡,無子女的成年人大概率會受到一定的壓力和歧視。
“嗯。”千山木望着她,削蘋果的間隙裡理解地點了點頭。
盡管他手裡在忙其他事情,也在看着加别人的眼睛認真傾聽。加納子知道這個有點古怪的孩子,總在悄悄關注她的動靜。
“他帶着你回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絕對沒有這麼好看的私生子。”加納子微笑說,“當街搶來的還差不多。”
千山木半彎起眼眸,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來。
都說患難見真情,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平時接觸也像是隔了一層膜。她生病了,卻隻有養子會每天都來看她。加納子心底一酸,有些不知道他往後的路會變得如何。
也許會叫别人做母親吧。她沒有理由阻止丈夫再婚生子。
微紅的熱血湧在了臉側,加納子神情有些緊張又羞赫地小聲張口:“可以、叫我一聲媽媽嗎?”
她在說什麼啊……可她迄今為止隻生疏地養過千山木一個孩子。突然要叫别人母親,會令人感到很為難吧。加納子手指微微顫抖地攥緊了被單。
千山木的體溫比加納子的要高,要兩隻手才能拉起加納子的手掌。他眉眼帶笑,嗓音帶着孩童的純淨,輕喚了一聲:“媽媽。”
她現在也有孩子的。加納子眼眶一紅,左眼滑落一滴剔透的水珠。
千山木站在床邊,安靜地望着加納子雙手捂住臉龐壓抑着哭腔流淚。
這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吧?他想。
算喜極而泣的話,他也要哭嗎?千山木分辨不出來該作何反應,所以輕輕地拍了拍加納子的背。
人類如果在哭,應該是想要得到安慰的。
“别哭,開心點,媽媽。”
但是加納子抱着他哭得更兇了。
千山木時常感歎人類總十分地奇怪,且無法理解其他生物的思緒。
加納子的病情反複無常,出不了病房。偶爾,會有可愛的小鳥跳進窗戶,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向它招手。看似膽大的鳥卸下心防,挪到了她手心。
加納子會因此變得很開心,翻着手機裡的相冊,給千山木說醫院的小動物好有靈性。慢慢地,有越來越多的小鳥站在窗前給她唱歌。
“超自然現象,就像奇迹出現了一樣。”
加納子美滋滋地讓千山木幫她拍照留念。
對疾病束手無策的加納子祈禱着奇迹降臨在她身上,千山木還聽了她的話跑去寺廟求簽祈福。雖然到最後,他也沒能見到所謂的奇迹。
排球不是一切,長谷的眼裡裝不下一道清瘦的身影。
加納子說:“小木~如果不喜歡排球,不用管義隆,你可以追尋自己喜歡的事物,去做一些讓自己快樂和感到滿足的事情,但注意不要太過癡迷了。”
可他沒有什麼事物稱得上喜歡。
如果将願意耗費時間去完成的某些事情,視作喜歡的表現,那他喜歡的東西跟常人區别還蠻大的。
加納子去世後,千山木取代了她的位置,給自己準備便當、打掃房間、清洗熨燙衣物、管理開支、維修家電……包攬了維持生活的所有需求。他是真的很忙,還得上課、訓練。
不過多餘的訓練是可以從生活中舍棄的,他不需要像人類一樣通過重複性的運動,訓練肌肉記憶,使身體記住那種特定的擊球感覺。
對于逃避訓練的千山木,長谷教練說他“沒出息”,隊友在背後說他是狂妄自大的天才。
他自個拿着鍋碗瓢盆,待在廚房研究加納子留下的食譜。
偏安一隅,但活得很好。
牛島若利眼睛裡的東西跟長谷義隆有點像,他的視線一直在追逐着近乎反彈到二樓的球。
比起初中,他的力氣更大,技巧也更高了,在這方面估計沒少下苦功夫。喜歡排球,還願意付出努力的天才,砸了一個炮彈球後眼神依舊毫無波瀾。
這樣的人,要是不小心被盯上了,可是會超級無敵麻煩的啊。有一個天童就已經夠麻煩了。千山木露出的腦袋迅速縮回了走廊外牆遮擋範圍内。
什麼扣球的破綻,讓天童自己找吧。千山木掏出手機,靠在牆面上給天童覺發短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攔網也一樣。]
他打排球的時候就沒有思考過戰術,就别指望他了。為了避免天童說他光吃不幹活,千山木斟酌着回多了一句——
[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