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閉目不言。
“想一想,離開了這裡,你可以擁有正常人該有的一切,朋友、美食、風景、自由……而換來這一切隻需要你輕輕開口,把化龍妙法告訴我們,很簡單,不是嗎?”
嘶啞幹癟的聲音硬是在龍師的控制下變得柔和蠱惑,但這不會給他們添上半分慈祥,反而把他們那毫不掩飾的惡心的欲望、野心赤裸.裸暴露出來。
“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難聽嗎?”
丹恒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激怒了龍師,接下來的一切皆在在丹恒的意料之中,鎖龍針、前塵夢回針還有其它的刑罰輪番上陣。
細細密密的疼痛啃噬着丹恒的理智,錘子敲在釘子上,釘子更加深入骨髓中,這是貪婪者最後的瘋狂,而他要做的就是不能死在黎明之前,他還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不能功虧一篑。
隻要能離開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這些痛楚不過是片刻陰霾。
血……似乎染紅了整個地闆,丹恒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龍師的聲音清晰依舊。
“他還是不肯說出化龍妙法,如果再把前塵夢回針打進去,他會死,我們無法和景元交代。”
“慌什麼?先把他的持明髓抽出來,那邊的快要消耗完了。”
嬰兒手腕粗細的針管破開層層皮肉紮進脊骨中,已經習慣了,所以我應該還能撐得住,丹恒在心裡判斷自己的承受力。
叮鈴當啷的鐵錘敲擊在丹恒脆弱的神經上,好似連同骨髓與血液、靈魂都被針管強大的吸力帶出身體。
在這一刻,昏迷似乎都成了一種幸運。
但丹恒沒有這種運氣,他的運氣向來都是不好的,所以他隻能硬挨着這份痛楚。
時間似乎變得極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過了一個琥珀紀。
恍惚中,丹恒看到“龍”翺翔在寰宇間,青色的尾巴纏繞着星辰,恒星的光輝也不及祂一片鱗片的光澤來得絢麗,那是人類無法想象也無法企及的光輝。五彩的星雲在龍的爪下形成,劃破宇宙的隕石還未觸及龍的存在便化為齑粉。
壞了,見到太祖了,我不會現在就要歸西了吧。
忽然,龍碩大的眼睛直直向丹恒看來,那種剔透明澈的青色是幽囚獄中從未有過的風景,太亮了,那是太陽嗎?
在這個“真實”的宇宙中,龍的爪子朝前伸,丹恒就這麼看着連鱗片都比自己的大的爪子迅疾地朝自己攻擊過來,利爪的鋒芒仿佛要将他的皮膚刺破。
該不會是剛才在心裡腹诽祂,被發現了吧,尚未出幽囚獄,還沒能變成男媽媽的小龍崽這時候還沒有達到未來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處變不驚的态度,對自己的表情完全失去了管控。
在看到龍的時候,和龍同款但要小上許多的剔透青眸微微睜大,當龍的爪子襲向自己時,又忍不住閉上眼睛,在鎖鍊的作用下,白皙又帶着血污的脖頸前傾伸長,擺出一副引頸受戮的姿态。
會死的吧。
沒能……見到景元描繪的世界,有點……遺憾。
閉上眼睛的時候,丹恒的其它感官變得敏銳,他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大力戳着自己的額頭,在這裡的還能是什麼呢?他再度睜開眼睛,龍尖銳的爪子變得頓感,看到丹恒睜眼後,龍的眼睛亮了不止一個度,另一隻爪子在他面前打開,一片顔色層次漸變多樣的星雲懸浮在龍爪中。
注意到丹恒疑惑的視線,龍的爪子再次朝前,直直怼在丹恒面前。
丹恒詭異地在龍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慈祥,這下真的像“太祖”了。
丹恒未能好好觀賞這片被當成禮物的星雲,脊椎的劇痛在加劇,他根據以往的經驗估算時間,持明髓被抽離地差不多了吧。
在即将疼昏的那一刻,丹恒直勾勾盯着龍的身影,好似要把祂的模樣分毫不差地印在腦子裡。
在最後一刻,丹恒看到龍青色的鬃毛正在逐漸變白,白色的毛發對比之前有些稀少但是很蓬松,紅色的發帶将毛發高高豎起,就連吻部都變成了上翹的貓貓唇,有點眼熟,不确定,再看一眼。
景元放大的臉出現在丹恒的視網膜上,丹恒絕望地閉上眼睛,完了,“太祖”變成羅浮将軍了。
景元知道龍師的膽子很大,在丹恒的判決書下來的時候,他就派人守在幽囚獄中了,以防他們對丹恒不利,但景元從未想過龍師能膽大(貪婪)到這種程度,幽囚獄中的雲騎士卒不是被敲暈就是被控制了。
等景元趕到的時候,龍師已經離開,渾身被血迹浸透的少年雙目遍布死寂,充斥着絕望。景元想安慰少年,說你能離開這裡啦,你自由啦……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丹恒已經昏了過去。
感性在告訴景元,丹恒需要治療,但是理智又在叫嚣着判決雖已出台但尚未頒布,還不能帶丹恒離開幽囚獄。最終,景元隻能去喚青簇去丹鼎司拿一些傷藥,自己給丹恒包紮。
傷痕累累的身體觸目驚心,沒有一塊好肉,衣服和傷口黏連在一起,每當撕開一點都能看見鮮血浸透的細胞組織。
小龍崽對疼痛不太敏感,上好藥之後,他無知無覺成了木乃伊,景元自己反倒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