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表現得再漫不經心,眉眼中的疲憊還是顯露了出來。
視線輕輕掃過窗外的夜色,窗邊的牆壁上挂着一個雕刻華麗花紋的時鐘,即使仙舟的科技甩了銀河中大部分星球十幾條街,但他們在某些方面又保留着千年之前的傳統。
這個時鐘就是其中之一,不過按照仙舟的另一個傳統,也許這個時鐘還能變換形态成為武器發生爆炸。
時針與分針秒針相疊,三者同時指向“5”這一時刻。
耳邊依舊是丹楓“嘩啦啦”翻看文件的聲音,忙碌了一天,丹恒精神不濟,腦袋随着時間的推移開始下垂。
“锵。”
是頭盔和胸甲碰撞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過于清脆,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宛如銀針落地,丹恒的瞌睡蟲被這聲音送走了。
被這聲音打擾到的不僅僅是丹恒,丹楓放下筆,擡眼看過來,清淩淩的眼眸比天花闆上的燈光還要亮堂,甚至于讓丹恒想到了太陽。
金色的太陽是溫暖的,青色的眼睛也是溫暖。
“不是說了,我這不需要值守,回去休息吧。”說了三遍了還是不聽,他怎麼會有這麼倔的下屬。
丹楓的聲音稱不上溫柔,聽起來是那種很冷硬的像是冰棒一樣的感覺,但細細品味卻能發現這根冰棒下面是甜味的流心,帶着清冽的味道。
丹恒避開他的視線,正準備回話,嘴卻像不受控制般張合熟練吐出字音。
“比起我,大人您才是最辛苦的那個,而且,我是大人的近侍,理應時刻守護在大人身邊。”
丹恒沉下心探查,卻失望發現找不到那個人的靈魂。
這句話是這個人身體的條件反射,也是他心中最真實的語言。
丹楓,丹楓。
丹恒在心底咀嚼着這個名字。
從出生起,他每時每刻都活着這個名字的陰影之下,從幽囚獄的教化刑罰到血裔同族的追殺,再是其友人的糾纏不休。
丹恒想,自己應該是要恨他的,可是扪心自問,你,真的恨他嗎?我,真的恨他嗎?
他自然明白十王司和龍師對自己耳提面命的“丹楓是十惡不赦的罪人”這句話和背後的一連串形容是添加過修飾的,他當時還在想能讓景元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
現在便窺到了冰山一角。
丹恒想,丹楓他或許真的值得景元為之念念不忘。
暖黃色的燈光柔和了丹楓過于淩厲的眉眼,他輕聲開口:“那兒有張椅子,先湊合着。”下次在這裡添置一些必要家具。
丹恒默然不言,讓這具身體依照本能行動,然而這次卻沒有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了。
他隻得自己斟酌語言:“多謝丹楓大人。”
丹楓提筆的手一頓,幾乎稱得上銳利的視線射過來,狠狠釘在丹恒身上,身體也微微前傾,攻擊的最佳姿勢已經擺出,卻在掃到丹恒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樣子時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這句話不是近侍的說話習慣,他的語調也不是這種平淡、毫無尊敬的。
但是,丹楓歪頭看向椅子上的人,那種熟悉的感覺,他睨了丹恒一眼,心道:“暫且原諒你了。”
丹楓白天的時候不是沒去看過那艘星槎,可是他到的時候,那艘星槎上已經沒有了他熟悉的感覺,正待去找。恰逢這時,龍師又追到了這邊,高呼着什麼“丹楓大人,工作未完成,怎能玩物喪志。”之類的話。
最終,在煩不勝煩之下,隻能回持明族地。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反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反倒确認了自己的猜想,他是每天附身在不同的物體身上。第一次是杯子,第二次是應星的金人,第三次是白珩的星槎,這一次是自己的近侍丹陽。
下一次是景元或者鏡流的随身物品?
不過,丹楓皺起眉頭,他附在丹陽身上,不知道會不會對丹陽造成影響。
最好沒有。
丹恒是被景元咋咋呼呼的聲音吵醒的。
白發的少年趴在丹楓的案幾前,身體的前半部分幾乎全都趴在那張擺滿文件的桌子上,腳後跟翹起。
“丹楓哥,将軍說我們的軍隊在一顆小星球上遭遇了步離人的部隊,陷入了苦戰,他讓我問你有沒有興趣去前線。”
丹楓打了個呵欠,他剛剛眯了一會兒,精神稍足了些,被景元的話挑起了興趣,還纏繞在神經中的瞌睡蟲瞬間被摁死了。
“去。”他的存在能保證傷亡的減少。
先不說丹楓的戰鬥力,就憑他的治療能力,他在戰場上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