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上星槎後,丹恒從始至終都沒說過話。
短發的龍裔并不是健談的性子,在自己不感興趣的方面,他更擅長聆聽和行動。
耳邊是白珩央求應星給星槎裝上直播功能的咋呼聲音,丹楓正在和鏡流談論武學招式,景元頭發底下鑽出來兩個小麻雀,叽叽喳喳叫着。
遠方是碧藍的天空,靜谧祥和的氛圍在星槎中蔓延,丹恒邊看使用手冊一邊操縱着星槎起飛。
所以說,他們是真的大膽,也是真的粗神經,竟然讓自己一個沒接觸過星槎的人駕駛,也不怕機毀人亡。
丹恒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實力帶給他們的自信。
在最初的颠簸過後,星槎穩步飛行。想起騰骁将軍和他們說過的前方情況緊急,丹恒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逐步提升速度,到最後,他所駕駛的星槎穩超了其他星槎一大段距離,最先到達戰場。
景元暈乎乎靠在應星身上,沒想到丹楓哥這個小侍從開星槎這麼野。
白珩興奮得好像找到了同道中人。
星槎堪堪停滞在半空,丹楓視線掃到下方每個身上都帶着傷勢的雲騎士卒,神色一冷,他們還在堅守防線,丹恒的餘光往後瞥的瞬間,丹楓的人影就在星槎上消失了。
餘下四人對這場景習以為常。
丹楓一直都是這樣的。
人人都知道,持明族的飲月龍君最是倨傲,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與鏡流他們更是磨合了很長時間才發展成如今可以互相插科打诨的雲上五骁。
他和其餘雲騎,若是沒有公事,便幾乎沒有交流。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最擔心雲騎士卒的是他,最冷酷不近人情的是他,心懷悲憫但又無法融入其中的也是他。
丹楓是一個矛盾的個體。
丹恒和應星懸浮在半空中靜靜觀察下方的戰鬥,兩人都不熟,還沒到可以随意聊天的地步。
丹恒隻知應星是雲上五骁之一,是丹楓的友人,應星隻知丹恒所附身的這具身體是丹楓的侍從,兩者都沒有聊天的必要。
丹恒目不轉睛欣賞下面的戰鬥,丹楓的禦水而出的時候,丹恒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體内沸騰的力量,掩藏的龍角幾乎要暴露出來,尾椎骨傳來麻癢,收進脊椎的尾巴蠢蠢欲動。
但也隻是幾乎。
這畢竟不是他的身體,雙方力量的共鳴還沒能突破身體的界限。
丹恒愣怔了一下,隐約中,他好像看到丹楓往自己這裡看了幾眼。
錯覺吧。
他看的應該是應星,他們四人都在下面戰鬥了,隻有應星還呆在這裡。
丹楓是在催促應星下來嗎?
丹恒微微側頭,用餘光瞟了白發的工匠一眼,他好似沒有察覺,眼睛逡巡在戰場上捕捉着如蜻蜓點水般靈活的星槎,白發的狐女張揚肆意,星槎如同她的手臂一樣,任她驅使。
不枉自己改造過這艘星槎。
工匠心中的驕傲與高興幾乎要溢滿出來。
看到自己制造或者改造的武器在戰場上發揮大用處和自己駕駛金人上戰場是兩種不同的心情,應星更喜歡前者。
等應星的金人到達戰場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從上往下看,下方已是一片狼藉,被水流沖刷過的地面又被寒冰凍上。倒伏的草木之類,矮的全部被堅冰覆蓋,長的隻留了一個尾巴出來。
爾後,鋪天蓋地的火焰從天而降,堅冰融化,潺潺的流水淹下低窪地。
鬼知道景元一個雷電屬性的命途行者是怎麼搞出火屬性的,這或許就是物理的用法。
丹恒找好位置停下星槎,和應星相繼下來。
丹楓和鏡流正在和主将交流後續工作安排,他們的臉上都帶着一絲笑容,周圍的人有些甚至吸着鼻子抽泣,除了丹楓依舊面無表情外。
白珩指指點點,煞風景,實在是煞風景。
丹恒站在星槎旁邊,沒有靠近,不該聽的不聽。
他觀察着幸存下來的人,面露微笑者不多,雖然在為支援趕到而高興,但那一陣子的高興過後,看到曾經同寝同食的戰友合眼躺在地上,再也無法對外界做出反應,心中壓抑的悲傷頓時就湧了上來。
最終能做的也隻有配合後勤人員将他們的屍體收斂起來。
起碼能讓他們落葉歸根。
丹恒還看到兩個人從談話中透露出恩怨的士兵相互扶持着離開戰場,自己還能行動,他們還不打算麻煩他人。
在戰争的洪流中,個人的恩怨無足輕重,滾入洪流中掀不起一絲波瀾。
丹楓那邊還不知道要讨論多久,丹恒加入其中,幫他們收拾戰場。
交談結束,丹楓注視着傷亡慘重的戰場,眸色晦暗,白淨的臉龐上劃過一絲陰翳。
日落時分,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駐紮的營地。